【十八】

“……你還真有錢啊。”

“——那當然，再怎麼說我也是貴族。”

對她的感慨，青年聳肩。

“不過就算再不缺錢，也還是需要你來告訴我，我才能确定那是值得起這個價格的物品。那麼維納斯，那個是真品嗎？”

——剛用一百枚金币拍下了一瓶屬于【魔女的藥水】之後，少女一邊感慨着名為【佩爾】的這個男人的出手闊綽，一邊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了現在擺在了台上，在拍賣的東西。

“……是，那是魔女的手環。可以自動預知周圍的危險和魔力的變動……”

“好。——嗯，五百金币起步嗎，那麼……”

戴着面具的男人很果斷又優雅地舉牌——冷靜地，但又因為這個拍賣會特殊的場地設置，他的聲音能被整個會場所聽見。

“——出價五千金币。”

“……啊？！”

“五千……？？”

沒想到他竟然一開口，就直接比起價翻了十倍——不隻是在他身邊的少女，會場裡其他競拍者都嘩然一片。

“——好，這位先生，直接叫出了五千金币的價格……有人還要繼續喊價嗎？”

台上的主持人也很配合地拖長了聲音，就像是在刻意強調這個幾乎是瘋子才會提出的價格一樣。

“五千金币一次、五千金币兩次——”

開什麼玩笑，隻是一個破爛的女人用的裝飾而已，誰會用這個價格去買下來？

少女聽到周圍的人，好像是在這麼議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說實話，因為那個手镯雖然樣式古舊，但畢竟用的材質是成色還不錯的瑪瑙石。所以本來她還很擔心，在喊價的時候會被稍微識貨一點的惡意競價。

……結果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從一開始就把價格拉到了正常人根本無法接受的地步。看來她完全就是白操心了。

“五千金币三次——成交！恭喜這位競價者，拿下了這件物品，那麼請各位一起來看下一個……”

魔女的遺物并不是集中在一起拍賣，而是夾雜在一些其他的競拍物品中，偶爾才時不時出現一兩個——

這個拍賣會似乎曆史悠久，也很出名，在這次競拍上，本身除了【魔女的遺物】這種隐藏的重量級物品，其實其他展示出來的東西也基本上都不錯，對閑錢夠多的貴族來說，哪怕沒有實用性，也有一定收藏的價值。

就比如說……少女之前看直了眼的，一款簡易的，能自助沖泡咖啡或者茶水的自動咖啡機……她可沒想過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能看到這種東西啊？

雖然那個很明顯就不是魔女相關的物品，反而更像是……現在正趴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個身為【天才】的某個俱舍首領研發出來的科技。

但或許是因為在沖泡過程中需要手動操作機械這點不太智能，所以被這家夥給當做失敗品轉賣出去了——但竟然還被這個拍賣會兜兜轉轉給拿到了手。

總之，少女能得出這樣的推論，也和剛才聽到那個【拍賣物品介紹】的時候，自己袍子裡的某人好像是很不高興地稍微晃了一下——這樣的反饋有關。

要不是她今天來這裡，根本就沒打算自己出錢，而是全靠旁邊這位貴族的學者先生一擲千金，少女都差點忍不住想要拍下那個看起來就很有用的東西……

雖然那台機器，最後也被擡價到她根本不想去競拍的地步，所以也就隻是想想而已。

就這樣……因為注意力都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亂的物品上，本來還擔心自己和旁邊這位會因為沒什麼話題可聊不好撐過拍賣會漫長的時間——這下倒好。

别說他們根本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從競拍上分出來，少女甚至一時間都差點忘了，某人還擱在自己袍子内側的口袋裡，就等着她找到機會，給他确認一下那個男人的身份的事情。雖然現在是記起來了——

【但還是，不行啊。……這裡光線太暗了吧。】

别說如果真找到機會，自己袍子裡還得隔着布料的遮擋去匆匆确認的萊茲哈特。就連現在的少女自己，側過頭看向銀發青年的時候……都無法确認，那本就遮蓋着面具的臉上，鼻子和嘴巴的确切位置了。

而很快就有所感應到，她努力在黑暗的會場裡皺着眉頭凝視自己的視線，青年也回過頭注視着少女，似乎是笑了一聲。

“——怎麼了，親愛的維納斯？你用這麼熱烈的視線注視着我，難道是迷上我了嗎？”

【我的個天啊】差點要昏厥過去一樣翻了個白眼。

“……我現在連你的臉都看不清楚，到底是要怎麼迷上？”

“這可不好說，本……咳。我的魅力，可不是這樣的黑暗能輕易掩蓋的呢。”

就好像為了證明他這種令人無語的自戀并非空穴來風一樣——在他的輕笑聲中，少女當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一位等待競拍者舉牌的侍女偷偷回頭，看着銀發青年的灼熱的目光。

再次忍不住嘴角抽搐，卻也沒話反駁。她正想斟酌着要不要問點什麼，以獲得一點能試探出他真實身份的提示……卻被台上主持人嘹亮又興奮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好了，各位尊敬又慷慨的來賓！接下來我們要拍賣的，是一個極其與衆不同的……對，是堪稱傳說中，才存在的【危險之物】。”

仿佛是故意在吊人胃口一樣，主持人特意頓了頓……緩緩拉開了幕布，将一瓶【海藍色的藥水】，無比誘人地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沒錯，這正是，隻有我們這裡，也僅此一場拍賣會，才會特别出現的【重磅大獎】——由古代的魔女所煉制的真品，能夠【返老還童】……甚至【起死回生】的傳奇秘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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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納思大人，還沒出來。”

大約已經等了兩個小時。卻還未見那個女孩從拍賣場裡走出來——眼看夜色越來越深，接近午夜，許多街上的店鋪都已經關門打烊。看似沉穩，但其實已經有些坐不住的人魚低聲說道。

“……說是這麼說……但她不是告訴過我們，除非過了午夜——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沒出來，我們才能想辦法潛入進去麼？”

旁邊和紅衣的機械人魚一起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焦慮地等待着某個少女，黑綠色長發的男人雖然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可看了看那戒備森嚴的拍賣場入口，能敏銳地判斷出來局面的獸人又不得不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啧、早知道，果然還是應該讓本大爺變成那個樣子，陪她一起進去的——那個紅色的，他真的能行嗎？！不會到現在還一點用處都派不上，連邀請了凡納思的那家夥的身份都無法确定吧？”

“…………”

雖說是自己的前上司被抱怨和嫌棄，但紅衣人魚并沒有表示出任何反對意見——不如說，她在這方面對少女安危的不放心和對那一位的不信任，根本就和萊希哈特沒有多大區别。

被面具覆蓋面容的人魚以極其沉重的低氣壓站在那裡，機械雙臂環在胸口，正在試圖尋找那些警衛的破綻以想到能闖入會場帶出少女的辦法……

就在這時——情況發生了突變。

“——喂。喂……！那邊，是什麼情況？”

幾乎是和一直在觀察那邊情況的紅人魚同時發現，感覺空氣中傳來一絲血腥味……嗅覺極其敏感的男性獸人也同時警惕地豎起了耳朵，一起看向那邊。

——是眨眼間的事情。突然出現在他們一段距離的位置，一群過于标準的遮住面容的神秘黑衣人手起刀落，門口的護衛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這幫人沖過來給殺掉了。

“沒搞錯吧？……那幾個家夥的能力，連我們都不好突破啊？就這麼被……？”

最讓萊希哈特目瞪口呆的，還不是眼前橫生的突變——而是那幾個門口的海族守衛輕易就被殺掉的事實。

開什麼玩笑，他和旁邊這個人魚在這裡幹坐着看這麼久，不就是因為他們根本打不過那幾個人高馬大的魚族嗎？！

可就好像是在嘲笑隻能在這裡看着的他們一樣……那些不速之客輕易地奪走了幾名強大護衛的性命。

甚至在臨闖入會場前，還敏銳地往似乎有人偷看的位置看了一眼——但幸虧他們站的位置是有樹木遮蔽的屋檐。沒有發現在附近的萊希哈特的和紅人魚，那幾個黑衣人不再浪費時間，收起沾染鮮血的刀劍，就直接闖入了會場大門。

“……………………啊。等。你要去哪？！”

萊希哈特差點因為這沖擊性過大的一幕愣在原地——但他身邊的紅人魚早就先一步開始行動，直直從剛才他們藏身的屋頂上跳下，打算立刻沖去會場。

“——既然已經沒有護衛，那我們也一樣可以進去了。動作快點，就算那些人的目的是拍賣會上的物品，也有可能會傷害到凡納思大人。”

看起來是看在，認為對方在這個時候算得上是能幫得上忙的存在——話尤其少的紅衣人魚終究還是提醒了一下這個在她看來有些呆頭呆腦的獸人。“你要是沒有要拼上性命保護好她的覺悟，就别跟着過來了。”

“……說什麼呢？？本大爺怎麼可能會不去拼盡力量保護她？！啧、那個女人，如果真的出什麼事情的話……”

哪怕不知道那些不速之客的來曆，也知道能随意殺掉守衛，闖入拍賣會的這些家夥一定來者不善。拍賣會一定會被攪得亂七八糟……在這種情況下，那個現在用盡了魔女的饋贈，缺乏自保能力的笨女人，說不定真的會受傷。

光是想到這種可能，萊希哈特都忍不了。

立刻跟着一起從屋頂上跳了下來，黑綠發的青年咬緊牙關奮力奔跑，用甚至比那隻人魚還要快一步的速度——一同闖入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守衛的拍賣會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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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屬于魔女才能創造出的奇迹，能夠返老還童、甚至起死回生的……【傳說中的秘藥】！！！”

而此時，拍賣會場裡……還不知道門口的守衛已經被突破。聚集在這裡隻為拍下秘寶的諸位貴族，都在因為此時拍賣會展示出來的重量級【商品】吵嚷不已。

“開什麼玩笑……能起死回生的秘藥？！”

“返老還童——主辦方這是在開玩笑吧？魔女是能夠做到那種事情的存在嗎？！”

在這裡的大部分人……并不是沒聽過魔女。也并不是不知道，魔女在這片大陸上是多麼特殊的種族的事情。

但大部分人……卻也無法深刻體會到，魔女到底是能夠創造出何等奇迹的存在。

但少女和這些人不一樣，她知道。所以，和那些發出質疑之語的賓客不同，她隻是有點苦惱地抿了抿嘴。

“……維納斯。”

果然，身邊的男人再次開口喊了她的名字——當然知道他想要向自己确認的是什麼，糾結了一下之後，少女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是真的。”

“是麼。……看來，這家拍賣會宣傳之事，并非言過其實……甚至已經到了，有點隆重過頭的地步了啊。”

他大概也和少女一樣，其實一開始預估的，也就是一點魔女造出來的小東西，變形藥水，體力藥水一樣的，其實就連少女現在隻要再倒回去跟露西亞她們再多學個幾年，也能造出來的東西。

——可沒有想到，這場拍賣會上的重量級炸彈，竟然是這種【神代魔女】，才有可能制備出來的【神藥】。

好像終于想通了什麼一樣……銀發青年感慨的往身後的椅子靠去，雙手交叉在膝蓋上支撐着那線條優美的側顔。

“這就是那些家夥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在拍賣會上得到的東西嗎——不過。”

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着什麼，少女沒有聽清……但下一瞬，【佩爾】就立刻擡起頭，将手上的出價牌果斷舉起。

“——我出五萬金币。”

這番話語一落，那些本來還在争論這個商品是否真的是像主持人宣稱的那樣的【神代魔女制造】的人，都如夢初醒一樣——不管怎樣，所謂拍賣，本來就是以商家的信譽為擔保，而到底願意為之付出多少，才是他們買家需要考慮的事。

“——好，已經有競拍者出價五萬金币了。各位不也來競争一下嗎？這件商品沒有限定起步的價格，所以競拍的上限我們也沒有限制。隻要是諸位出得起的價格，我們可以接受無條件的擡價哦？”

“我、那我出五萬五……！”

那邊好像有個已經心癢癢的富人，被這種氣氛慫恿着也出價了。

看起來應該也是年事已高，對【返老還童】這種功效無比行動吧。但畢竟從少女身邊這個男人喊的價格起，就已經是五萬起步的競拍，之後就算也有其他寥寥幾位有投機意識的富豪競價，價格也隻是慢慢爬升到十萬……

“——二十萬金币。我直說了，本人完全可以支付的起這個價格。甚至比這個價格多出幾倍的價格都可以。在場的各位，還要繼續叫價嗎？”

少女身邊的銀發青年……好像是有點些許地不耐煩了。直接再次拉高價格，并放出就算繼續擡價，他也不會有任何猶豫的宣言。

再次被此人的氣勢震懾住，在場其他競拍者也紛紛安靜了下來，就像是在評估，他這句話的可信度，和繼續與他強行攀升價格以後，就算赢下來，那瓶藥水到底值不值得付出如此巨大的風險。

“——二十萬金币一次，二十萬金币兩次……二十萬金币三次！！”

一錘定音。在主持人激動的聲音下，依舊是由銀發青年拿下了這件和魔女關系巨大的商品。

“這可真是令人震驚——要知道，二十萬金币，這在王城都是可以直接購下一塊城堡的程度！！太令人震驚了這位競拍者，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總之，在少女對這個世界的金錢觀來看——她平時花的露西亞她們給的錢，最多都隻是銀币而已。

要知道，就算是一塊金币，都已經足夠她買一整年的面包了。更别說是二十萬……萬……

感覺自己這個金錢觀都要被沖擊到碎裂了，少女啞口無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身邊這個男人，在拍賣拿下了這件重量級的物品之後，就那麼直接站起來——

【诶？他站起來幹嘛？】

現在拍賣會可還沒有結束呢——他就算買下了什麼也不是現在去拿的啊？在少女愣愣地看着他的時候，銀發的青年的手已經伸到了少女的眼前。

“——該走了，維納斯。”

“诶？？诶？？？”

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因為本來身高上，就差的很多——幾乎是被半拎着抓起了手臂。少女一頭霧水的時候，就已經被拖着一起走到了主持人所在的舞台的前方。

“客人……！這位客人——拍賣會還沒有結束，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