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我艹媽媽！這裡有個裸男啊！】

嗯？不對。

察覺到情況好像有點那什麼的時候，比起剛才被偷吃豆腐的惱羞成怒，她更有為人為己的危機處理意識。

本都已經準備立刻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和旁邊無辜被牽連進來的某玩偶的眼睛了，但還沒等少女的手擡起來呢，擅自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咧咧地展現身體的男人的下半身就已經顯現出來了。

光芒退去，定睛一看——竟然不是人類的下肢。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說遺憾……咳不是。應該說萬幸。但對那蠕動和晃來晃去的觸手，少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是本來預想中某章魚遛鳥的樣子更麻煩，還是眼前這個場景更糟糕一點。

“怎麼了？維納斯。看着我——看着本王的這幅姿态，已經沉迷于其中了嗎？”

一恢複原本的樣子和身份，對她的稱呼，和他的自稱也立刻就變了——但說出來的話毫無疑問比起所謂的王之威嚴，更多的是令人感到無語。

有點苦痛地别開了視線，畢竟再怎麼說，這也是半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搭配着一大堆章魚觸手的掉san畫面。少女低頭看了看旁邊也被傷害到了眼睛，一臉崩潰的玩偶，同情地問了句：

“……你還好嗎。萊茲？”

“……别說了，我要吐了。”

大約是視覺，和尊嚴上的雙重打擊——畢竟他明知這家夥本性如何，在剛才那一瞬間竟然一點都沒反應過來，直接就讓這家夥搶先自己一步奪取了少女的吻。

這簡直讓本來還打算老老實實用【血液】來契約的萊茲哈特感到一種極度憋屈的恥辱感。就算現在是玩偶的樣子，看起來臉也黑了一大半。

雖然他現在處于不需要進食的狀态，但想吐是一種精神上的體現，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差點給氣厥過去。但再怎麼，好歹也還記得維薩斯他們是在和水仙女人魚對戰的情況，努力忍受着想殺人（主要是那隻章魚）的欲望，紅色的小玩偶捂住嘴巴，一臉嫌棄地對那個家夥擺了擺手：

“喂。章魚。你已經從凡納思這裡得到想要的了——比原本還要更強的力量，和這副形态。趕快滾去解決掉那個人魚行不行？一身海鮮的腥味臭到我了。”

“唉，稍微向好心的魔女大人表達一下内心的感謝也不可以麼？雖然這話說得有點晚，但是一點耐心也沒有，就是你最大的缺點啊，萊茲哈特。”

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算是老合作夥伴，也算是……說朋友的程度，關系也沒那麼好的損友級别。

互相嫌棄對方之後，毫不在意自己上半身什麼都沒穿的樣子，銀發青年無比自然地将長發優雅地往肩膀後一甩，盡情展現他引以為豪的結實身體。

“再說了，我哪裡有什麼臭味？本王的身體是完美的，不可能有那種多餘的東西——是你自己鼻子壞掉了吧。你說是不是，維納斯？”

“……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雖然他确實沒散發出什麼味道，甚至少女覺得他這幅自信的樣子，都可以嘴角叼一朵玫瑰花去找專業的攝影師拍個模特海報什麼的……台詞都想好了，比如【上網，就是為了遇見你】.jpg。

但考慮到旁邊的玩偶好像快要氣到爆炸了，為了暫時身為同伴的大家之間能夠和諧地一起克服當前的難關，她隻能攔在中間當和事佬，“所以，你這樣就可以了嗎？需不需要……嗯。我們先去找個衣服給你穿上？”

想着他畢竟是要去打BOSS……啊不是。是要去和水仙打架的。光看着在那邊三打一都陷入被持劍的人魚輕松應對的苦戰，少女可以想到現在身上啥都沒穿的這家夥一過去就會被切成章魚小丸子的樣子了。

“噗、哈哈——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本王還是那句話，沒必要那麼麻煩。”

隻見他伸手彈了個響指，……少女突然覺得自己身體裡好像流失了部分力氣。

但倒也不至于當場暈倒過去——定睛一看的時候，隻這一刹那，銀發男人的身上已經籠罩好了全副武裝的铠甲。

呃。雖然下半身因為是章魚觸手，所以還是保持着沒法穿着任何東西的狀态就是了。但現在這家夥……好像确實有了點王的【威嚴】。

“……這是怎麼做到的？”

“嗯？維納斯剛才不是也感覺到了嗎？我作為你的使魔，從你身上拿走一部分力量的感覺。”

“……居然可以這麼直接地就拿走嗎……”

該說是他種族上的優勢啥的……還是相性的問題？

比起維薩斯，萊希哈特他們，她确實感覺他似乎是對【契約】适應最好的一個……這一點也體現在力量傳輸的效率上。

要知道。當時在俱舍領地，她為了讓某隻狗變回原來的頭身比例，抓着二頭身的對那家夥滿頭滿臉親了半天，差點都像是要把他從頭到腳吃下去那樣了，那家夥才終于拿回了原本的力量……雖然好像不小心給的有點多，所以也一樣直接變成了第二形态。

但這次的雷諾哈特卻更誇張。不需要她去努力帶着【感情】，也不需要她去啃他的臉那麼多次。——甚至隻是那種偷襲一樣的嘴唇輕觸，這家夥就已經和自己定下了【契約】，不止馬上恢複了力量，還直接變成了最強的形态。

不得不說真的得感慨一句人與人之間……章魚和狗之間運氣的差距了。

不過。或許能這麼順利地把力量給他，不隻是因為這些……想到這裡，她下意識看了看身後的女神肖像。

因為年代過于久遠，面容模糊的雕像，雖然還是看不清楚其長相，但少女依然還是能感到一種，令人十分懷念的感覺。

【……是因為，你嗎？】

盡管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這個女神是什麼關系——轉世也好後裔也好，這些都似乎不是很重要。

隻要确定自己身上這份來自于這位神的力量，是在切實地發揮作用——這樣，就可以幫助到維薩斯和大家了。

情況依然還處于勝負未定的狀态，但從那隻章魚身上散發出來的，因為得到了力量，而已經明顯能夠壓過身為首領的人魚一頭的氣勢，就連萊茲哈特都不得不捏着鼻子避開的有點過強的力量，少女已經能夠預感到反敗為勝的契機。

“唔……！喂！那邊的那個！”

看不下去他們在那裡閑聊着看熱鬧了。

再次抗住那個人魚過于兇狠的一擊，覺得自己身上的铠甲都要快震得裂開的某隻狗已經快繃不住，勉強分出精力對這那邊那隻，在這個空間已經變得非常顯眼的章魚喊道：

“你這家夥塊頭現在變得這麼大，怎麼還不過來當肉盾啊！！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要在這裡團滅了啊！！！”

“好好好——真是沒辦法，那幾個家夥果然一點用都沒有呢。能帶給你美麗的勝利的，果然還是隻有本王啊，我的女神大人。”

“………………呃。那個……”

被某隻章魚抛過來的媚眼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還是，去幫幫他們吧。”

但現在再吐槽的話感覺他又要在這裡說半天騷話，所以還是忍住翻湧上來的胃酸，勸了這麼一句。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呵。契約關系，還真是新鮮又有趣啊……乖孩子，要好好的在這裡等本王回來呢？”

……不行，真的要受不了了。

少女和旁邊的玩偶很同步地保持着【強忍】的表情，憋住真的有點想吐的沖動，意思意思努力對他搖了搖手。大概意思是——【你快去吧慢走不送】。

而大約是覺得，這個表情的她也能帶給他心靈上的愉悅一樣——沒有繼續再說什麼，大章魚露出滿面的笑容，扭着屁股……扭着滿是觸手的下半身趕往戰場中心去了。

隻留下仿佛被深深傷害了眼睛和心靈的少女和旁邊的玩偶，老半天都沒緩過來。

“……我說，萊茲哈特。既然你剛才都看到了，現在我可以說句真心話吧。”

“……什麼？”

“你要是恢複了以後也是……那個樣子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幫你變回去的。”

“少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和那種惡心的家夥一樣啊喂！！！話說你倒是快點讓我也和你簽訂正式的契約啊！！”

那家夥都變回去了，他當然更不可能在這裡幹站着——本想要催促少女也趕緊給他一部分力量的，但着急地擡起頭想要證明自己【清白】的小玩偶，卻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愣住了。

“等、等下——凡納思，你的身體，不會……”

“……抱歉啊，萊茲。讓你變回去、大概得等一會再……我好像、有點、真的暈了……”

如果說剛才還隻是因為某隻章魚的下頭話反胃酸，但現在，在他正式投入戰鬥的此刻，是真的覺得全身上下沒了力氣。

——兩眼有點發黑的少女，勉強在一頭栽在地上之前，扶住旁邊的神像支撐住身體，緩緩地滑坐下來。

“凡納思？！你别在這裡暈過去、會着涼的吧、而且說不定會被他們的戰鬥波及、很危險——凡納思？！”

“………………………………”

沉寂。不管玩偶怎麼喊，就那樣倚靠在女神像前，少女已經沉沉睡去。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抱怨，也來不及解釋原因——但看那邊揮舞着鞭子像打了雞血一樣硬生生用強大的力量逼退了那個人魚的某隻章魚，萊茲哈特當然能猜到，她是因為什麼才變得這麼虛弱的。

【……啧、那家夥竟然一口氣拿了那麼多力量嗎。】這樣嘀咕着。

在心裡再次辱罵了那隻章魚無數遍——并且為自己在這場戰鬥裡，已經沒有出場的餘地和必要的事實感到煩躁卻又無可奈何。

紅色的小玩偶卻沒有說太多抱怨的話，雖然隻是無自覺的……但他卻并沒有像曾經那樣，隻考慮自己而不在乎其他人。

隻是下意識的，覺得還是更希望看到她恢複平時那種很有精神的樣子比較好。所以，比起催促她趕緊起來把自己變回原本的樣子——玩偶牢牢地守在昏迷過去的少女的身邊。

而那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就算是這樣一幅身軀。他也依然，有和在那邊戰鬥的那幾個家夥一樣一定能夠保護好自己身邊的她的，決心和自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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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上次，見到你這幅樣子……還是在你成人禮的時候。”

此刻。戰場中心。

對于久違的，見到自己【表弟】這個形态的人魚而言——大約是回想起久遠的曾經。露出了有點懷念的表情。

但她懷念歸懷念，下手倒是毫不留情，身為敵人——每一劍都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塊一樣的果斷。

故而，他也對這種【聊天叙舊】的做法不屑一笑。

“是麼？那種事情，本王自己差不多都要忘記了呢？“

對她來說還能像【懷舊】一樣記起的故事，但對雷諾哈特來說，過去的每一天都像是一種淩遲般的【屈辱】。

——就像他那個，被軟禁到最後徹底瘋掉的母親，和被迫被趕到戰場上，為了愛人不得不選擇為國捐軀的父親一樣。

摻入了不潔的外族人之血，給高貴的王族蒙羞——曾經幼年的雷諾哈特，曾無數次絕望地想着。

【為何自己要活着。】

【為何自己要誕生于這個世界上。】

【——那個身為王的女人，如果沒有被她那些部下給阻止了就好了。】

如果她在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她的妹妹——懷上外人的孩子的時候，直接狠下心來，把這個被視為恥辱的王妹連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處決掉就好了。

毫無意義的一念之差。毫無意義的仁慈。以及毫無意義的。察覺到這個孩子比起同齡的其他王族，都更有成為【王】的天賦和資質的時候，那遲來的後悔和殺意。

雷諾哈特曾心想。——自己，應該是對那個女人，對自己成長的這個國家……恨之入骨的吧。

所以，她所寵愛的這個女兒，當然也是一丘之貉一樣的可惡。

其實那個時候，對方也沒做什麼。……隻是就像所有，帶着遺憾、同情、看着自己母親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伸出援手的，那些人魚一樣。

哀歎着少年的命運，卻無法違抗王的做法。所以，隻是當做少年不存在一樣，或是假裝忽視他的異族之血……就那樣讓他在族群中長大。

然而，誰都沒有相信。年幼的那個自己，是真的……一開始，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對那個少年來說，他一點都不理解。除了性别以外，自己和這位從小就受盡寵愛，得天獨厚的表姐之間，決定性的差距到底在哪裡？

就像他也一直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為什麼那位，是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王】……而自己的母親，就隻能住在那種廢墟一樣随時會崩塌的地方？

……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哪怕到那個女人老去，自己長大成人。哪怕到自己第一次因為力量失控變回原形，被衛兵們重傷之後軟禁了整整一年。哪怕到那個女人臨終死去之前，自己都已經準備要宣誓，效忠于下一位的【王】……卻還是被差點暗殺丢了性命的時候，他也依然想不明白。

【……但是，那些事情……現在也已經無所謂了。】

這個世界上，本就不是所有的疑問，都能得到一個答案。

……過去的一切，也往往隻是，讓身為王的存在，邁過了荊棘之路的墊腳石而已。

更何況，自己現在，好像……已經找到了，比那些都更有意思的事情。

——想到這裡，笑得一臉恣意。以長鞭穩穩地擋住了那個人魚鋒利的劍光，雖在嘴上說隻是勉為其難，但确實有在進攻之餘，認真地做好掩護維薩斯幾人的工作。

總感覺此時此刻的雷諾哈特——有一種，和多年前，那場發狂般的，逼上絕路一樣的反叛和屠殺時截然不同的沉穩。

簡直感覺自己這個王弟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在他們幾個人的配合戰鬥下，本是已經痊愈和力量充沛的身體，竟然開始覺得有點吃力。水仙也不得不暫避鋒芒，一躍退到一邊。

“想不到——在我重傷的這幾年，你似乎變了不少，雷諾哈特。”

看着竟然學會了【配合】，和【信任】，這種事情的他——對這個從小乖僻的表弟，人魚表現出感慨和些許愕然。

“本來從她們的口中聽到你的事情的時候，我本還覺得，你依然還是當年那個孩子呢。——現在，倒是有幾分王的樣子了。“

——那個讓他變成這樣的契機是什麼？

聽到她這麼問，銀發的青年隻是維持着不屑的表情淡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