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餘閑出了小院，沉着臉徑直往聽雨軒去。守在聽雨軒門外的兩個小丫鬟眼尖，遠遠便瞧見面色不善的二公子，當即慌得就要轉身進屋去通報。
“慢着。”餘閑幾步走近，輕飄飄地将人叫住。
兩個小丫鬟相互對視一眼，苦着臉轉過身，行禮道:“見過二公子。”
餘閑颔首應道:“我路過順道來看看你家姑娘，不必通傳。”
語罷，餘閑便徑直走向院門，推門而入。
“吱呀——”
院内的丫鬟婆子聽見動靜，驚詫地轉過身，見是二公子，具是面色一白:“見過二公子。”
府裡下人皆知，這餘府最不能得罪的不是掌權的大夫人，而是這位看似溫和有禮的二公子。
如今觀二公子面色有異，且身後院子裡的殘局還未處理，怕是大事不妙啊。
餘閑面無表情地看着底下這些個下人，微微颔首，随後緩步上前。
一衆丫鬟婆子紛紛散開，讓出一條寬敞的道。
擠在院中的人堆散開，餘閑方才看清院内是何景象，他先掃過長凳上生死不知的幾人，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又看向站在高階上的餘惜甯。
他不覺止步，擰眉看着這滿院狼藉，一言未發，院内衆人皆垂首侍立，屏氣斂息，生怕惹二公子不快。
“二哥！”餘惜甯這時方才看見餘閑，當即面色一白，慌忙匆匆奔過來，伸手試探地扯住餘閑的袖子，小聲道，“你怎麼來了？”
餘閑側過身，垂眸看他，眼底情緒不明:“這幾人犯了何事惹到你？”
餘惜甯見二哥還願搭理自己，并未開口就是斥責，緊繃的心神不由一松。
她扭頭看向趴在長凳上的幾個丫鬟婆子，拉長了聲調，嬌聲與餘閑狀告:“二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她一面說着，一面暗自擡眼打量自家二哥的面色，見其并未出聲打斷自己，便放下心來，繼續道:“我們餘府好吃好喝地供着這些賤奴，她們一個個卻是不知好歹，陽奉陰違 半點感恩之心也無。”
“今日廚房給我送來一箱髒兮兮的破爛，我差人去詢問，這幾個婆子不但沒有悔過之心，還瘋瘋癫癫将其推脫到鬼神身上，說是府裡進了邪祟，定是那邪祟暗中搞鬼。”
餘惜甯說着怒上心頭，狠狠攥緊手裡的帕子，恨不得再将其各打二十大闆:“簡直是無稽之談！”
餘閑面色不變，淡淡應了一聲，語氣聽不出喜怒，道，“你便是因這等小事下此狠手？”
“我……”餘惜甯一時語結，咬着唇有些不服氣，這怎會是小事？
餘閑擡手，毫不猶豫地将衣袖自餘惜甯手裡扯出，随後緩步上前瞧着那血肉模糊的幾個丫鬟婆子。
打量半響，他轉頭吩咐道:“将人送回去好生照看，若是半道出了岔子，我定不輕饒。”聲音雖輕，态度卻是不同辯駁。
院裡的幾個下人應聲上前，動作麻利地将人擡下去，又拿來掃帚等一應物什，不過片刻，院内便煥然一新。
餘閑側身看向垂首站在身後的餘惜甯，道:“你可還記得二哥從前怎麼與你說的？”
餘惜甯身形微僵，良久，磨磨蹭蹭地回道:“二哥，我知錯了，我就是一時氣昏頭了，才失了分寸。”
餘閑觀餘惜甯神色，便知她未必是真的知錯，不過是礙于自己才裝出悔改的模樣。
大哥遠在邊陲，他便自覺承擔其管教幾個妹妹的擔子。作為兄長，他自是希望底下的幾個妹妹能夠友愛相處，可惜甯性子霸道，又因着母親的溺愛，養成了這副飛揚跋扈、行事偏激的樣子。
小芷與惜如都是膽小怕事的性子，與惜甯對上，自是隻有吃虧的份，他便隻能多費些心思關照她們二人。
可總有自己照看不到的時候。
思及此，餘閑眉眼壓下來，常年帶笑的嘴角也漸漸壓平:“除了此事，你可還做了什麼？”
餘惜甯一愣，目光閃爍，若無其事道:“二哥這是何意？”
餘閑冷聲道:“半月前，我與母親回揚州探親，你逼着小芷與你一同去袁家赴宴，後派人暗中将她推入湖中。”
語罷，餘閑便見面前的餘惜甯面上血色全無，驚疑不定地看着自己。
“幾日前，你又領着人将小芷堵在門口，将其淋了滿身污水。今日，你又死性不改，将其帶至高牆上，若不是我碰巧路過，隻怕小芷少不了一番磕碰。”
餘閑說着，提步逼近餘惜甯，直直望到其眼底，似要洞穿她心中的所有想法。
餘惜甯不覺後退，慌亂下沒站穩，失力跌坐在地。
“二哥，你……你……”
“你是想問我如何知道的，對嗎？”餘閑垂眼看她，淡聲道。
“餘惜甯！”餘閑語氣加重，垂在身側的手緊握着，竭力抑制着失控的情緒，“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去私下找小芷麻煩？”
餘惜甯讓他驟然加大的音量吓住，眼眶登時紅了，淚珠在眼底打轉。
餘閑看她這番作态，心裡卻是無半點波瀾:“你背後那些小動作我一直看在眼裡，從前隻當你年幼不知事，便因此讓小芷受盡委屈。”
“誰知這些年來，你竟是愈發得寸進尺。”
“來人，将你家姑娘帶進屋内，即日起，禁足三月，無我吩咐，不得随意進出。”
“二哥！”餘惜甯一臉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向來疼愛自己的兄長竟會為了餘惜芷重罰自己。
“還愣着幹什麼？”餘閑掃過呆站在一側的幾個丫鬟，沉聲道。
“是，二公子。”幾人低着頭上前，将餘惜甯自地面上攙扶起來。
餘惜甯紅着眼，掙紮着甩開幾個丫鬟，尖聲道:“你憑什麼關我？我要去找母親。”
“憑我是你兄長，便要盡兄長的責任管教你。”餘閑冷眼看她。
“何必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隻怕是因着餘惜芷找你告狀，你替她來讨要公道罷了。明明我才是你嫡親的胞妹，你卻總是為了外人來欺負我。我不需要你這樣的兄長！”
“啪！”
餘惜甯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餘閑。
餘閑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看着面前紅眼的妹妹，擰着眉有些煩躁。是他沖動了。
“我……”餘閑欲言又止，思忖片刻後，擺手示意丫鬟将餘惜甯帶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