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眸色一暗,伸指按住那道抓傷,道:“餘二姑娘可真是倒打一耙,孤碰巧路過,見你遭人圍毆,一時心生不忍,救你出火海。你不但不心存感激,竟還怪罪于孤。”
“嘶——”惜芷歪頭躲開他的觸摸,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臉上的傷口。方才一片混亂,也不知這道傷是何時讓人抓的。
“誰說是圍毆。”惜芷不服氣,小聲嘀咕道,“分明是我以一敵百。”
“是嗎?”傅靖嗤笑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餘惜芷。
惜芷讓他看的心慌,離家出走的理智姗姗來遲,面前這位可是當朝太子,她也是膽大包天了,竟敢怪罪于他。
惜芷尴尬一笑,忙拱手作揖,讨饒道:“我方才醉酒腦子一時不清醒,胡亂說的,殿下勿怪。若不是您及時趕到,惜芷隻怕要讓她們欺負死了。殿下的大恩大德,惜芷沒齒難忘!”
“二姑娘倒是能屈能伸。”
惜芷自是聽出其中嘲諷之意,卻是敢怒不敢言,溜須拍馬道:“殿下過獎,殿下您英明神武,惜芷不過被您的魅力所折服罷了。”
傅靖:“……”醉酒後倒是學乖了,淨撿些好聽話哄人。
“殿下武功過人,我卻是個膽小的,殿下能否将我帶下去?”惜芷一手抓着傅靖衣袖,一手握着油紙傘,小聲央求道。
傅靖瞥她一眼,見其臉上血色全無,便知她是真的害怕。
且惜芷方才與那些丫鬟婆子在雨中拉扯一番,已渾身濕透,這會兒站在屋頂之上,習習冷風吹過,身子便不受控制地發顫。
傅靖稍加猶豫,便如來時那般,伸手抓住惜芷的後脖頸,将人拎下去。
待雙腳落在實地,惜芷緊繃的心神方才松懈下來。
她同傅靖在屋頂上耽擱許久,底下的幾名女娘見她憑空消失,遍尋不見,隻得憤憤離去。
“多謝殿下。”惜芷狗腿一笑,護着懷裡的油紙傘,轉身便要離去。
“慢着。”
惜芷步子一頓,苦着臉回身,問道:“殿下還有何事吩咐?”
傅靖擰着眉,神色一言難盡:“你便打算這般回府?”
“有何不可?”惜芷不解其意,低着頭打量自身,這才注意到自己雙腳赤裸,踩在青石闆上,着實有礙觀瞻。
她心虛一笑,将腳縮回去,藏于裙擺下。
傅靖哼笑一聲,道:“你在此地等我片刻。”語罷,便飛身離去。
惜芷一時摸不着頭腦,卻也不敢擅自離開,隻好抱着傘蜷縮着蹲在牆角,抵禦刺骨的涼意。
不多時,傅靖便回到此地,臂彎搭着件大氅,手裡拎着雙繡花鞋,臉色陰沉沉的。
他将鞋丢至惜芷面前,言簡意赅地吩咐道:“穿上。”
惜芷雙腳已凍得失去知覺,忙撿過鞋子囫囵穿上。
她低着頭一心一意地穿鞋,未曾察覺,傅靖的目光不知何時駐足于她的腳背,白皙光滑,毫無痕迹。
待她穿好鞋起身,傅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将手裡的大氅遞過去,随後再次飛身離去,未留隻言片語。
*
太子府。
傅靖沉着臉入了書房,屋内光線昏暗,他患有眼疾,畏光,故下人隻在角落置了一件燈台,上頭擺着一盞燭燈。
他在漆黑中如履平地,徑直走至寬大的書案後,淡聲吩咐道:“去叫大巫過來。”
暗處的影子無聲退下。
不多時,門外傳來道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進來。”
昏黃的燭光幽幽,大巫悄無聲息地進門,風從門縫進來,燭光搖曳,拉長了傅靖的影子。
長長的影子扭曲着、張牙舞爪地掙紮着,似要掙脫無形的牢籠。
大巫目不斜視,垂首立着,低聲道:“殿下喚奴前來,可是有何吩咐?”
傅靖神色難辨地看他一眼,淡聲道:“孤所需的藥,大巫這些時日可有進展?”
大巫頭埋得愈低:“奴無能。”
“你說。”傅靖伸手漫不經心地撥弄案上的書簡,似随口一說,“若是尋到一個百毒不侵的藥人,可能助你?”
大巫猛地擡頭,神情激動,道:“若真如此,奴便有九成的把握。不知殿下……”
傅靖眸色一暗,又道:“大巫可還記得上回你獻給孤的子母蠱?”
大巫應道:“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傅靖道:“那日孤将母蠱種在餘惜芷身上,不過三日光景,子蠱便呈焦躁不安之勢,直至昨日,子蠱徹底沒了生息。”
大巫面色大變:“不可能。”那對子母蠱乃是他耗費無數心血堪堪養成的,母蠱不死,子蠱便不死。
傅靖冷笑一聲:“有何不可能的。大巫可還記得将子母蠱交與孤時所說?”
大巫踉跄一步,勉強平複心緒後方才點頭應道:“将母蠱種入那位二姑娘體内,便會自發吸食其血肉,除非得到奴特制的藥進行壓制,不出三月,那位二姑娘便會被吸成人幹。”
“若是母蠱死了,身為其宿主的餘二姑娘自也無法存活。”
傅靖涼涼掃了他一眼:“可孤今日一瞧,那餘二姑娘生龍活虎的,腳背上也并未出現蠱紋,絲毫未受到子母蠱的影響。”
……
屋内一時落針可聞,大巫不着痕迹地擡袖擦拭額上冒出的冷汗。
良久,傅靖緩和神色,周身迫人的氣勢一松,道:“若不是這子母蠱的問題,那會是誰的問題?”
大巫福至心靈,難以抑制心内的激動:“自是那位餘二姑娘身上有古怪,如不是身藏神藥,便是身體百毒不侵。”
傅靖颔首道:“孤也隻是猜測,至于是否屬實還需大巫進一步推斷。”
大巫拱手道:“奴定不負殿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