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說罷,餘閑不再管外間的下人,轉身一人進了書房。
餘閑在書房待了兩個時辰,再出來時,面色已恢複平靜,瞧着與往日無異。
在門外守着的知書走上前,輕聲道:“二公子。”
餘閑颔首,聲音有些沙啞:“去找人把書房收拾一下。”
知書聞言,透過半掩的門縫瞧了眼書房,一地狼藉。
他垂下眼,掩飾住自己的詫異,道:“是。”
“若是二姑娘找我,你便說我有事出門幾日,勿要讓她進來。”
“是。”知書默默應道,待二公子走後,他便領着打掃的下人入了書房。
滿地的紙屑、砸碎的硯台、倒塌在地的博古架……
他自小在二公子身邊伺候,從未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
*
惜芷等了一日都未曾等到自家二哥出現在小院,心慌的不行,咬咬牙又去了修竹院一趟。
當得知自家二哥有事出門幾日的消息,惜芷皺着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看面前的小厮信誓旦旦的模樣,她便隻當是自己多心了。
心裡卻是懊惱的不行,這也太不湊巧。
也不知二哥是否見了那位金姑娘。
惜芷惆怅的不行,許是日思夜想,夜裡,惜芷又做了一個噩夢,夢裡的二哥兇的不行,将她緊緊禁锢在懷裡,嘴裡喃喃着“我不想要你做我的妹妹”。
醒後,惜芷郁悶的不行,莫非二哥一直都很嫌棄自己,隻是礙于良好的修養未曾表現出來。
連着兩日的噩夢讓惜芷身心俱疲,深覺這餘府不能再待下去了,她需去外間走走。
沉默兩天的天道:“餘姑娘可是忘了氣運值。”
惜芷挺直的腰背瞬間塌下去,心想:這是何等喪盡天良的系統,這種情況還要催她幹活。
天道:“六月十五日前必須攢夠一萬氣運值,眼下六月将至,我們時日不多了。”
長南街。
昨日夜裡下過一場暴雨,青石闆鋪就的街道四處積聚着水窪。
惜芷低着頭,雙手提着裙擺,小心避過水窪。
“餘姑娘,謝安過來了。”
“!”惜芷當即精神一振,猛地挺直腰身,“何處?”
跟在惜芷身側的嬷嬷吓了一跳,随着惜芷四處張望,嘴裡小聲問道:“二姑娘,可是發生了何事?”
惜芷這時已經尋到謝安的蹤影,敷衍地應道:“無事。”說罷,顧不得踩到水坑,步子匆匆地追過去。
嬷嬷不明所以地跟在惜芷後面。
系統在惜芷腦袋裡就同給謝安安了個自動追蹤,她輕而易舉便趕至謝安必經之路的前方不遠處。
待謝安走近,惜芷揚起嘴角,脆生生道:“謝小将軍,可真巧啊。”
謝安目不直視地與惜芷擦肩而過,片刻未停留。
惜芷揚起的笑僵在臉上,習慣性擡起打招呼的手亦是凍在半空。
嬷嬷伺候了二姑娘幾日,也看出些門道,二姑娘對這謝小将軍情根深種,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哎。嬷嬷心底歎了歎氣,小聲道:“二姑娘,你……”
話未說完,面前的二姑娘便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拎着裙角往謝小将軍離開的方向追去。
嬷嬷忙跟上去囑咐道:“二姑娘,當心腳下的路。”
惜芷心不在焉地應着,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謝安怎麼走的這般慢,她不過跑了幾步便追上了。
她試探着走至這人身側,小聲喊道:“謝小将軍?”
無人應聲。
惜芷尴尬地直扣手,自顧自找話題道:“我聽聞謝小将軍下月便要與楊三姑娘訂婚?”
“嗯。”
男人聲音沙啞,很輕地應了一聲。
若不是二人離得近,惜芷都要懷疑是自己幻聽了。她琢磨出點門道,便試探着又問道:“莫非,這位楊三姑娘便是謝小将軍所說的心悅之人。”
男人這次沉默了很久,就在惜芷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聽見這人說道:“……是她。”
惜芷擡眸看去,對上謝安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一愣,下意識扯起嘴角,笑道:“原是如此,那惜芷便先在此恭賀謝小将軍得嘗所願。”
謝安諷刺一笑,嗤道:“是嗎?此事與餘姑娘何關,多此一舉。”
惜芷慢慢抿直了嘴角,故作輕快道:“此事的确與我無關。”
嬷嬷在身後聽的心一沉,一聲“二姑娘”未來得及喊出口,便見自家二姑娘又道:“謝小将軍便當我多管閑事罷,無需挂懷。”
嬷嬷将這句話聽的真切,心疼地看着二姑娘。
謝安眸色微動,一時啞言。良久,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漠然,冷聲道:“二姑娘既已知曉我與楊三姑娘下月便要訂婚,就該識趣些,日後莫要再來糾纏。”
惜芷亦步亦趨地跟着謝安,聞言道:“好。”聲音多了些啞意。
謝安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死死捏着,神色愈發冷淡,步伐卻是愈走愈慢。
惜芷低着頭,步子慢下來,好一陣沒出聲。她有些走神,完全沒注意到無論自己走的多慢,謝安始終都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街角僻靜,二人一前一後地走着,竟是分外和諧。
謝安瞥了眼身後垂着頭的女娘,眉眼浮現出焦躁,久未出聲,可是哭了?
他方才的話還是重了些。
正這般反思着,身後的女娘便擡起頭,面色如常,并無哭過的迹象。
謝安不動聲色松了一口氣。
惜芷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再次搭話道:“謝小将軍這是要去何處?”她一面說着,一面眼珠子滴溜溜轉着,試圖與謝安挨挨蹭蹭,多獲取一些氣運值。
她算是明白了,謝安此人油鹽不進、陰晴不定,與其費盡心思讨好不如專心蹭氣運值。
垂在身側的手背傳來溫軟的觸感,謝安一怔,僵着身子繼續往前走着。
“我去何處與二姑娘何幹?”
“嗯。”惜芷眼下對謝安大變的态度已經适應良好,“無關無關。”
“謝小将軍今日可有用膳?”惜芷的手摸索着蹭到謝安的手腕。
“與二姑娘無關。”謝安聲音愈發冷硬。
惜芷心不在焉地點頭:“哦。”
“謝小将軍冷否?”惜芷得寸進尺,另一隻手也試探着伸向謝安腰側。
身後目睹一切的嬷嬷:“……”是她出現幻覺了嗎?
眼見再不制止,身側的女娘手便要伸到自己腰上,謝安忍無可忍地開口:“二姑娘這是作何?”
惜芷絲毫不心虛,舉着清清白白的兩隻手,“我方才瞧見謝小将軍衣擺沾了灰塵,便想着替您拍打幹淨。”
分明知她是在胡扯,謝安卻也舍不得拆穿。他心裡某處軟了又軟,拿面前的女娘根本沒有辦法。
“灰塵已清掉,還請二姑娘止步。”謝安不再刻意放慢步伐,自女娘身側快步離去。
若是再遲一些,他擔憂自己會再次忍不住心軟。
無辜之人不能被他牽扯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