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位前,有人猜中燈謎,赢得了頭彩。
四周歡呼聲一潮高過一潮,惜芷讓其吵得頭暈,低頭瞧見自己兩隻手分别讓人拽住,動彈不得。
頭更暈了。
袁宏順着握在惜芷手腕上的那隻手看去,與謝安對上視線。
他一怔:“仲景,怎會是你?”袁宏錯愕不已。
謝安不語,隻盯着他的手,若是眼神能殺人,袁宏毫不懷疑自己的手已讓人碎屍萬段。
袁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燙手般地松開手,“我……你……這。”
他罕見地有些臉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未作出任何出格的舉動,作何心虛?
謝安在他松手的瞬間,手上微微用力,将女娘拉至自己身側。
“你作何會與她出現在此?”謝安一副正房做派,活像是袁宏勾引了他的夫人一般。
袁宏看着女娘乖巧地站在謝安身邊,無端有些不快。他壓住這點莫名的情緒,歎道:“仲景,你怕是認錯人了,她并非餘惜芷。”
謝安掀起眼皮看他:“是與不是,我自會判斷。”說罷,握在女娘手腕上的手失了力道,惜芷痛得發出一聲悶哼。
謝安驟然回神,忙低頭看去,輕聲哄道:“可是弄疼你了?”他神色懊惱,一時手足無措。
“我那日與你一般,也将她認成了餘二姑娘。”袁宏道,“可終究隻是長得相似罷了。”
謝安充耳不聞,熱切地看着女娘。
惜芷讓他眼底狂熱的情意吓住,僵着身子,搖了搖頭,“不疼了。”
“你是何人?”惜芷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猶豫着問道。借着街道兩旁的燈籠,她看清了這人的長相。
男人容貌極盛,一襲墨色錦袍,眉目深邃,鼻梁高挺,淡紅的薄唇緊緊抿着。
二人實在挨得太近,近到她能看清男人瞳孔中的自己。
“你、不知我是誰?”謝安面上無異樣,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着抖。
他在臨祁待了一個月,尋遍了大街小巷,始終沒能找到想找的人。就在他決定離開臨祁之際,卻在人群中一眼瞧見了餘惜芷。
女娘彎眉笑眼,被人潮簇擁着。謝安有過一刹那的心悸,待回過神,已經緊緊握住女娘的手腕。
“你興許是找錯人了。”惜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袁宏,小聲道,“我名為餘芷,并非您要找的餘惜芷。”
餘芷是她前世的名字,餘惜芷從來不是她。成為餘惜芷的三個月,隻是她的一場短暫的夢。
夢醒了,她不記得那些過往,也不記得這人。惜芷垂下眼,她如今過得很好,不想再同上京有任何牽扯。
謝安愣愣地看着她,女娘同餘惜芷長得極為相似,卻又有些不同。他看向女娘光滑白皙的右頰,有些失神。
女娘沒有那一道疤痕。
袁宏這時上前,伸手遞至惜芷面前。
謝安便眼睜睜看着女娘乖巧握住袁宏的手,從自己身邊離開。
他忍不住伸手試圖挽留,卻抓了一場空。
女娘依偎在袁宏身側,眼含警惕地看着自己。
就像,真的不認識自己一樣。
“仲景,我知曉你放不下,可人死不能複生。”袁宏不忍看他這般失魂落魄,上前勸道。
謝小将軍挖墳之事,在上京傳得沸沸揚揚。他雖身在臨祁,卻也有所耳聞。
詫異過後便是一陣沉默。
餘惜芷死訊傳來那日,袁朗正央求着他前去餘府提親。袁朗當場白了臉,不顧阻攔跑了出去。
暴雨中,他看見了蜷縮在餘家二公子懷裡的女娘,烏發濕漉漉地黏在臉頰上,雙眸緊閉,面無血色。
他後來夜裡時常夢見那一雙緊閉的眼。
當得知餘惜芷是替謝安擋箭身亡之時,袁宏說不清自己是何感受,轉頭失手打碎了佩戴在身上十餘年的玉佩。
他一個外人都這般,更何況是謝安。謝安是親眼看着女娘在自己懷裡斷氣的。
袁宏想,仲景這輩子恐是再也忘不掉餘惜芷了。
“餘惜芷沒死。”謝安道,語氣笃定。
袁宏:“仲景。”他歎了口氣,卻不知從何說起。
謝安這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看向惜芷的目光也沒了方才的癡迷,淡聲道:“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姑娘海涵。”
“無事。”
袁宏與謝安道别,臨走前,惜芷忍不住回頭,那人長身玉立,與周圍格格不入,透着難言的孤寂之意。
謝安擡眸,越過熙熙攘攘的人潮,徑直看入惜芷眼裡,他募地勾唇笑了,眼底透着勢在必得。
惜芷愣住,還未來得及細看,便讓人潮裹挾着走遠了。
再回頭,已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惜芷今日穿了一身繡衫羅裙,外披一件小短褂,袁宏不耐地伸手揪着短褂,“餘姑娘勿要跟丢。”
他嘴上雖這般說,卻還是不由自主放慢了步子。
“方才那人是?”惜芷試探道。
“不該你打聽的勿要打聽!”袁宏面色一變,語氣冷厲。
女娘讓他吓了一跳,悶悶應了一聲。
袁宏這才覺着自己語氣過重了,他張了張嘴,有心緩和氣氛,卻不找不到适宜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