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當真這般情深,又怎會做出拿走阿娘嫁妝回臨祁娶妻之事?
惜芷看向陳管家,方才還覺着親切的面容眼下卻是陌生不已,她往後退了幾步,道:“你弄錯了,我有父親的。”
陳管家也知此事非常人能接受的,她提防自己是應當的。
“姑娘可曾聽你阿娘提起過臨祁之事?”
惜芷搖頭。
陳管家歎着氣,将往事娓娓道來。
自他口中,惜芷拼湊出了三姨娘的過去。陳管家原先是許家的下人,三姨娘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三姨娘十歲那年去祈福的路上救了一位餓暈的小乞兒,并将其帶回許府安置。
那幾年北方時常鬧饑荒,小乞兒是從北方逃難過來的,三姨娘見其可憐,便求了許老爺将乞兒留下,讓其在許府做了一名小厮。
小乞兒原先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不甘心一輩子隻是小厮。許老爺素有惜才之心,又抵不住三姨娘央求,便收了小乞兒為義子,讓其能夠參加科舉。
小乞兒日夜苦讀,再來年考上了秀才。這一年的秀才相貌非凡,渾身散着書卷氣息,又文采斐然,走在路上便有不少女娘暗送秋波。
三姨娘正是情窦初開之時,對秀才暗許了芳心。三姨娘面容姣好,性情溫順,一來二去,秀才亦是對其有了心思,二人便就此暗通款曲。
隻事情總有敗露之日,許老爺得知自己的小女兒與義子私相授受,大發雷霆,這等醜事若是傳出去隻怕整個許府的名聲都壞掉了。
許老爺将秀才趕出許府,又馬不停蹄地替三姨娘相看人家,對小女兒再無往日的寵愛。
恰逢餘德昌對三姨娘一見傾心上門提親,許老爺顧不得餘德昌家中已有正妻,強行将三姨娘嫁了出去。
秀才聞此消息,傷心欲絕下險些投河自盡,還是陳管家給勸住,才留住一條命。
為此,陳管家被許老爺遷怒趕出許家,是秀才收留了他。
後來秀才私下去上京尋三姨娘,沒多久便失魂落魄地回了臨祁,說是三姨娘已有身孕,勸他莫要再糾纏自己。
秀才自此頹廢下去,成日借酒消愁,是如今的夫人陪着秀才走出來的。
秀才娶親後收到一封上京送來的信,才得知三姨娘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卻已為時過晚。
惜芷聽完這段往事,一時不語。陳管家口中的真相與她在趙嬷嬷口中所知,大相徑庭。
陳管家見狀,識趣地離開,臨走前,溫聲道:“若是姑娘想明白了,随時可以來陳府找我。”
“好。”惜芷應下,心裡卻是想應該不會有那一日的,無論秀才當初是否有苦衷,終究是辜負了阿娘。
她這時也想通一事,為何三姨娘會想放火燒了自己。她恨秀才,連帶着身上流淌着秀才血液的自己。
可最後三姨娘還是心軟了。
許是原主殘留的意識作祟,惜芷捂着悶痛的胸口,募地濕了眼。
這本不應該的,重生後她這具身體便與原主再無瓜葛,又怎會受到她情緒的影響。
惜芷不敢深想。在原地停留許久,惜芷深吸了一口氣,為了不讓嬸子擔心,強行壓住翻湧的情緒,往回趕去。
過了兩日,就在惜芷快要淡忘那日碰見陳管家之事時,陳府的人親自找上了門。
惜芷看着院内站着的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又看向一旁緊緊拉着自己、滿臉驚慌的嬸子。
她勉強笑了笑,安撫住李家嬸子,隻道陳家自己在臨祁的親戚,知道自己在臨祁便邀她上門叙舊。
李家嬸子看着明顯來者不善的陳府下人,豈是她一小小商婦能抗衡的,隻能安慰自己小芷定不會騙自己的,擔憂地目送惜芷坐上陳家的馬車。
到了陳府,惜芷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陳府的側屋。
側屋甚是熱鬧,左右坐滿了人,惜芷剛踏進去,屋裡女眷面色不變,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又收回視線。
坐于上首的是一位貴婦人打扮的夫人,眼下笑着起身迎過來,握住惜芷的手,笑道:“想來你便是餘芷了,陳管家說的不錯,與你阿娘果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來的路上下人可有怠慢于你。”
惜芷對其身份隐有猜測,這位夫人恐怕便是陳管家口中所說的陳府夫人。
“餘芷見過夫人。”惜芷輕聲道,一副膽小畏縮的模樣,“未曾。”
陳夫人藏住眼底的嫌惡,親自将人帶到身邊坐下,言語間對其極為喜愛的模樣。
惜芷全程懵懵懂懂,一副半路被喊來摸不清狀況的傻愣模樣,除了“嗯”便隻會不停搖頭,小臉慘白一片。
白瞎了這幅好容貌,竟是這般蠢鈍不堪之人。陳夫人放下心來,對将要辦的事有了九成把握。
“母親,她是何人?”右側響起一道嬌俏女聲。
惜芷順勢擡頭看去,是位濃妝豔抹、穿金戴銀的女娘,抹了口脂的唇撅着,半點不掩飾對自己的惡意。
這打扮比那位金姑娘有過之而無不及,惜芷默默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