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斷擋在淨圓身前的是淨慈,“大人憑何抓他?”
“玄海住持都沒發話,輪得到你攔?”秦尉也是毫不客氣。燭火映在他的炯炯眼中,閃出一抹興奮之色,他沒想到上任第一天就有這麼刺激的事兒。
“師父救我!”
“阿彌陀佛,你若真的無辜,必能自救。淨圓,莫非你……”
玄海住持的這一番話,頃刻間就澆滅了淨圓的希望,隻見他垂下掙紮的手臂,如落了霜的茄子,黯淡頹然。
她蹚起淨圓的小腿,指着其鞋子邊緣的泥土,将慈悲殿外鞋印的情況一一說明。
“前日你假意回家,實則就在廣濟寺的後山躲着來的吧。一直到昨晚入夜,方才敢潛回寺裡,與你這兩位好師兄合謀盜走了觀音像。盡管昨夜巡查的就是他們二人,但你仍一直站在殿外把風。”
“從始至終你都沒有進過慈悲殿内,直到他們二人将觀音像搬出來,你才湊過去幫着一起擡走。出了寺廟後,必定還有人接應你吧。童男童女的像都不輕,更何況大他們一倍的觀音像,就你這身闆,絕不可能獨自搬走。”
“本官說的,可有哪裡不對?”
随着紀容棠有理有據的鑿鑿輸出,淨圓早就一屁股跌坐在地,恐懼慌亂的面容,将他出賣個一幹二淨。可嘴上仍舊在狡辯,“不是的,不是的。弟子不敢啊,這兩日一直在家,家中老母可以作證!”
“她是你的母親,别說做假證,就算替你去死,恐怕她也不會皺一個眉頭。”秦尉一腳踹在他膝窩,使他冷不防就跪了下去。
這一跪,幾乎就要擊潰淨圓的所有防線了。他素來膽小懦弱,别看人高六尺,但卻是最常挨欺負的。此次也是被屋的淨慈二人所脅迫,再加上他确實需要錢給母親買藥,才半推半就上了賊船。
他膝行兩步,想要扯淨慈的褲腿,求助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廢物!”隻聽淨慈暗罵一聲,立起氣掌,狠戾一拍他的腦袋,借力就要硬闖出去。
秦尉去攔,卻不是對手。結結實實接下一掌,逼得他後退撞到牆上。一直躲在後面的淨真此刻也不再裝了,翻身一躍,跳到了淨慈身側。淨慈是師父親授武功的大弟子,區區以一敵三根本不在話下。可他遺漏了一個人,那就是他們的師父。
隻見玄海住持将手中珠串向上輕盈一抛,随即手腕利落翻轉,掌心向外用力一推,佛珠霎時如碎星般炸開。又在空中彙集出一股力波,齊齊向二人飛砸過去。
嘭嘭幾聲悶響,打在身上卻是如雷石重擊。二人身形一晃,腳步踉跄,幾乎同時向後震去,嘴角也滲出了點點鮮血。
“孽障。”
住持長歎一口氣,負身而立,眼底盡是悲苦。“為師言傳身教你們十數載,日日夜夜在佛祖面前點香誦經,何以教你二人做出此等罪孽之事?速将觀音像歸還,你們也不再是我廣濟寺的……”
話未說完,淨慈已抓準時機,衣袖一甩,如塵埃細小的白色粉末刹那間撲上了衆人的臉。一陣眩暈、惡心的感覺翻湧上來,全都本能地揮袖拍打着眼前的空氣。待意識清醒了,淨慈也不見了。
夜幕下,四匹快馬疾馳而行,脆亮的馬鞭,一下下劃破璀璨星空。
紀容棠和秦尉各騎一匹,分在前後,中間是玄海住持指派的兩個功夫不錯的弟子,分别帶着淨真和淨圓,押往大理寺大牢。
除了逃走的淨慈,這件案子,無論怎麼看,都破獲得格外順利,遠遠超過了紀容棠的預期。
來的路上,她設想過幾種可能。
一是身手矯健、組織有序的專業盜賊團夥。盯上觀音像許久,精心策劃了這場不動聲色的偷盜案。
二是廣濟寺的人自導自演、賊喊捉賊。可能是哪個僧人打掃時不慎将觀音像摔壞了,又不敢告訴住持,所以謊稱丢了。
三則是如今的真相,也是她最不願看到的,裡應外合、倒賣佛像。往大了說是不敬佛祖,說輕些也是讓人心寒。
紀容棠暗暗生出哪怕嚴刑逼供,也要讓他們吐出佛像何在的想法。攥了攥手中缰繩,夾緊馬腹,一刻都不想耽擱。
饒是如此,趕回大理寺也已過了亥時。
離大理寺越近,紀容棠越能看見一頂暗色轎子停在門前,銀線流蘇,頗為貴氣。而守在轎子外的人身姿挺拔,目如獵鷹,雖警覺看着她,但遲遲也沒有下一步行動,仿佛是在等轎中人發号施令才能動。
這麼晚了,何人會在大理寺門前落轎?
難道又是來報案的?
她勒着缰繩,狐疑繞了一圈轎子,剛想問來者何人,就聽厚重布簾下傳來一個陰沉又森冷的男聲。
“紀大人可真讓本宮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