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容棠揮揮袖子,彈開眼前灰塵,看見向她虎視眈眈逼近的确是沈福。而門口還有一人始終站着不動,隻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韓尉,他才是真正能帶隊勘探現場的人。
“慢!”紀容棠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淫、奸婦女?我看她,隻能判斷死了。你是如何肯定她在死之前,還受過别的虐待?”
她冷靜發問,坐在地上巋然不動,氣勢很足,跟平日在審判殿審犯人時沒兩樣。
沈福一時語塞,沒想到紀容棠到了這種地步仍舊振振有詞。倒是韓尉接過了他的話繼續說道,“大理寺接到了報案。說西市平安坊後巷有人要殺人,報案人稱聽見一個女人一直在喊救命。”
聽見韓尉幫他開口,沈福也來了底氣,“你休要狡辯,那女人衣服都沒穿,還說不是被你糟蹋了?”
紀容棠知道這是有人做局陷害,在此糾纏不會有任何作用,遂起身環顧四周,又仔細看了一眼地上觸目驚心的女人,從容伸出雙手,準備帶上鐐铐。
差役動作很遲緩,看得出為難,他們都不相信紀容棠會是殺人犯。好在韓尉說了句不用,他們才歎口氣,夾她在中間,一起往大理寺走了。
可繞是這樣,也遮掩不住圍觀群衆的好奇心。更有耳力好的,聽見了方才沈福的話,也跟着宣揚起來,說大理寺的寺丞老爺殺人了。
“唉喲,這人看着這麼年輕,莫不就是那個有名的紀寺丞吧?”
“呸!披羊皮的狼。”
大理寺的幾位寺丞中,隻有紀容棠一個年輕人。當時她剛破獲幾樁大案出名,人們傳的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但這些污言穢語并不入她耳,隻在腦中快速盤點着那間小屋裡的各種疑點。比如三個未知身份的人:死者女人、房屋主人、及時報案人,三者相互有什麼關聯嗎?還有,為何韓尉他們出現得那樣及時,恰好在她醒來之後,若是再早幾步,就會看到她跟死者一起橫躺在血泊當中,說她也是被害者、也是可信的。
以及沈福為何會跟着韓尉身邊,他的那句奸、0殺,聽起來很有隐情。
可明明這個案子疑點頗多,沈牧卻以當場抓獲,以及人證、物證俱在為由,要将紀容棠依法查辦,打入大牢。
在紀容棠被帶到審判殿的時候,殿中央已經跪了兩個中年男人,一個是案發現場屋子的主人,另一個是來大理寺報案的人。
“大人,小的句句屬實。晌午那會兒,小的準備收攤回家吃飯,路過老陳家的時候,就聽見裡頭有女人喊叫的聲音。那女人一直喊什麼不要、救命,我知道老陳那間屋子一直往外租着,怕裡面真出了什麼事兒就想趕快去告訴老陳。沒成想剛跑兩步,就聽見裡面哐當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地上的聲音,門也被推開,露出一隻女人的手,但馬上又被屋裡男人拽了回去。還說什麼,再叫老子殺了你。”
“是是,老趙跑到我家說出大事兒,我一聽就趕快催他來報案,自己則去找門鑰匙往老房子趕。但是人老了記性不好,翻半天才翻到。等我趕到時,官爺們已經,已經進去了。”
二人皆是扭曲着表情,面如土色,身體也因緊張和不安,不停抖動着。
但他們都沒有說假話。
“你。”沈牧陰沉指着房子主人,“對着他們再說一遍,你把房子租給了誰?”
“紀……紀容棠,沒記錯,是這麼個名兒。”
“不可能!紀大人一直住在廨舍,憑何要出去租住處?”韓尉率先動怒。
早在看見紀容棠出現在兇案現場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隻是當時衆目睽睽,他又一時找不到證據證明紀容棠無辜,冒然維護,反倒讓她不清不白。可此刻,他卻是真的能為紀容棠作證,每夜都住在大理寺。
竟還敢指名道姓,這不明擺着就是栽贓陷害嘛。滿腔血氣上湧,韓尉情急之下就要拔出佩刀痛斥地上男子,卻先一步被沈牧厲聲呵住,“放肆!本官在這,豈輪得到你來審案!”
“你繼續說,是何時跟你租的?可有租據?”
那男子搖搖頭,“大概是十天前,那日我早早出門去趕集,回來我家老婆子就告訴我說平安坊的那間祖屋租出去了。租給一個大理寺的官老爺,叫紀容棠。老婆子一聽是大理寺的,租金還交得十分爽快,就沒有簽字據,覺着肯定出不了岔子。”
沈牧大手一揮,立即差人去傳男子媳婦過來認人。
“紀容棠,本官念在咱們同僚一場的份兒上,給你一個自首的時候。現在就将罪行盡數供述出來,若其中當真有苦衷,本官會上奏為你求情,争取寬大處理。”
“沈寺卿,容棠不曾犯案,何來自首一說?若大人真想聽,容棠倒是可以自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