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是假,去醉仙樓給雲舒解釋倒是真。
紀容棠拿着早在朝琳軒買好的祥雲發簪,眸光有水,言語真誠,“當初殿下帶我來查月盈的案子時囑咐過隻能在暗裡調查,不可讓旁人發現。所以,我才沒有告知你真正的身份。我也不叫傅洵,我姓紀,名容棠,原是大理寺寺丞,剛剛升任大理寺右少卿。”
“平素我都住在大理寺,日後你若有事,皆可去哪兒找我。”她将發簪遞到雲舒手裡,“望你原諒。”
與其說雲舒很像從前的自己,不如說紀容棠内心裡最希望成長為的樣子,就是雲舒那樣。襟懷坦蕩,勇敢自由。
因為羨慕,所以珍惜。
雲舒看她格外認真的模樣,不禁覺得有趣,以帕掩面,撲哧笑了出來。
大理寺整個大變天,這可是驚動全城的大事件,早有消息靈通的小厮聽回來了些零零碎碎。他們也知道了搭上碧桃的人,是黑心肝的兇手,而最後來查案、并且跟雲舒交好的人,才是紀容棠本尊。
當即就有小姐妹打趣雲舒,那位紀大人常來找她,會不會早是看上她了。還說若真嫁去做奶奶,可也别忘了他們一衆人。
要說雲舒在知道紀容棠連名字都是騙自己的時候,她也是生氣的。醉仙樓三教九流,紀容棠接近自己明擺着就是為了方便查案的。但是轉念一想,她也覺得能理解,那畢竟是當朝太子要調查月盈,如果真的讓她知道了身份,她哪兒還敢說話。
而且雖然名字身份都是假的,但是紀容棠關心自己、為自己着想卻是肉眼可見,做不了假的。再對上那張恍若仙人的隽秀面龐,任何一個姑娘都難免心動。
“大人出手也太小氣了些,一根簪子就想将我打發了,難為我還給大人準備了升職禮物。”
雲舒笑意盈盈,臉頰上有若隐若現的紅暈,一旁還有個姑娘幫她傳話,說她為這份禮物費了很多心思。
紀容棠接過那一方包裝精美的胡桃木盒子,仿佛接到了燙手山芋。一臉求助看向裴珩,她這回可是真的确定雲舒喜歡上自己了。
裴珩也俊眉揪擰成山,想着這個雲舒也太不矜持了吧,喜歡兩個字都差直接刻在臉上了。
他靠近一步,拿上胡桃木盒,就打了開來。裡面是一枚木蘭色玉佩,樣式雖是很簡單的平安扣,但是質地細膩,觸手生溫。
“是塊兒好玉。但是容棠他不缺啊。”裴珩指了指一直挂在紀容棠腰間的海棠玉佩。
這枚玉佩她很寶貝,寶貝到前幾日受傷,她被救下來的第一反應竟是去擦拭濺到上面的血漬,小心翼翼收進懷中,而後才任由别人攙扶出來。
她好像說過,那是她娘親留給她的……
“一點心意而已,不戴在身上,也可放在家中。”雲舒上前奪回盒子,翻個白眼瞪裴珩,不滿意他在那裡評頭論足。
女人的直覺都很準。那晚雲舒受傷,半暈半醒躺在床上,聽到紀容棠跟裴珩的對話,她當即就察覺到裴珩的心思不簡單。尤其是紀容棠走後,裴珩還自言自語了幾句,讓她更加确定裴珩對紀容棠有不可言說的非分之想。
男人喜歡男人,她倒真是頭一遭遇上。
雲舒拉起紀容棠的手,取出玉佩,毫不遮掩地放進她的手中,“大人收好,莫讓旁人惦記了去。”
紀容棠手指平伸而繃直,根本沒有要握住玉佩的意思。場面一時有些冷,幾人面面相觑,不知當中出了什麼岔子,唯有裴珩輕勾唇角,掩不住心裡的得意。
“跟我來。”
紀容棠放下玉佩到桌上,往後院走去。雲舒快步跟上,心裡不安地像有個撥浪鼓在搖,難道……
“雲舒,我欣賞你行事磊落,堅強樂觀,所以當你做妹妹。但,僅此而已。”
長痛不如短痛,有些話還是及時說清楚比較好。即便一輩子都要頂着男子身份,她也不會娶妻,她做不到昧良心去耽誤任何一個女人。
“你可是嫌棄我出身市井不清白、不配做官家主母?”
雲舒強撐着最後一絲倔強和體面,含淚問了出來。
“怎麼會。隻是我……我已心有所屬,注定辜負姑娘心意。”
紀容棠實在無法告知自己與她一樣、同為女子一事,隻能說出更傷人的話,讓她徹底死心。隻是沒想到雲舒卻緊跟着問一句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那人是裴珩嗎?”
雲舒語氣輕飄飄的,像無根落葉,飄蕩在空中,一圈一圈,緩緩下沉。她低頭看着自己鞋尖上的碎花,一朵朵數着,數到眼前都被淚水模糊,也沒等到紀容棠的回答。
搖頭苦笑,“多謝大人坦誠相待,小女不會再糾纏,但是改日開店,依舊會用水雲謠這個名字。能與大人相識一場,也算幸事。”
說罷俯身行一禮便走,不讓人瞧出一絲難堪。
裴珩在柱子後聽了個清清楚楚。他不驚訝雲舒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隻好奇紀容棠不語的那段時間,都想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