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摸爬多年,雲舒實在知道男人想要什麼,人性使然,自然也猜得出處在大宅的女人們想要什麼。
在水雲謠的一樓大堂裡,有個簡單圍擋起來的面點台,桌面以上毫無遮擋,食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可以看清制作過程。吃的一個心安。
再觀案台後的面點師傅,一個個朝氣勃勃,面帶微笑。節奏分明的手指如行雲流水般,在面粉間穿梭揉捏,很快,一個個栩栩如生的糕點輪廓便逐漸顯現。
饒是紀容棠今日有任務在身,當案台那方蒸汽缭繞,香氣四溢,她也不免瞥眼望上一望。
“有我好看?”裴珩輕巧調換位置,一個挺身站在紀容棠面前,恰好擋住她的視線。
就說她怎麼昨日偏要自己來,原是大飽眼福來了。
紀容棠好像有些習慣了他這樣小孩子的反應,一點沒當回事,側身越過他,繼續往樓上拂柳雅間的隔壁走着。
雲舒早就在房間裡備好了清香普洱等着,見二人進來,微笑招呼。“唐青都安排好了,咱們隻管等着就好。”
“唐青是誰?”
裴珩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自然好奇,再聯想到店裡清一色的秀氣小厮,不免提高了警惕。但回應他的隻有紀容棠豎起食指,讓他噤聲的動作。
一陣輕而緩的上樓腳步聲踢踏傳來,是柳燕翎等人到了。
木質的隔間不厚,隔音也不是很好。他們靜靜聆聽,即便都是溫軟女音,還是可以隐約聽清個大概的。尤其是感官較常人敏銳的裴珩,幾乎每段對話都聽得清楚。
但紀容棠不讓出聲,他也不好複述,隻能挑些關鍵的信息先記下來。但他們說來說去都是些離不開内宅瑣事的客套話,裴珩隻覺得越聽耳朵越癢。
忽而隔壁響起铛铛兩聲叩門聲,一個爽朗溫馴的男音順勢而起。
“見過各位夫人。承蒙大家喜愛,也願諸位日後常來,現店裡正舉辦一個小活動,邀請各位夫人賞臉。”
唐青有七分像紀容棠,長相便算是男子中較為隽秀疏朗、潇灑翩翩的。又從不像紀容棠冷冷闆着臉,笑起來如沐春風,直吹到女人們心裡。紛紛客氣搭話,讓他說來聽聽。
“小店新營不久,内飾還不盡完善。大堂正廳,靠近案台那側有一牆面,至今沒有想好挂些什麼字畫,能襯出咱們水雲謠的雅緻來。山水冷情,花鳥平淡。是以在下鬥膽,不若就請咱們水雲謠的客人親筆題詞一幅。”
“若有興趣參與的夫人,可以寫下幾句小詞來,不限主題,請自在發揮。”幾個小厮跟在唐青後面,依次端上筆墨紙硯。
“諸位隻寫下詞句就好,寫完投進這個箱子裡。我們稍後會逐一取出,找個最合眼緣的,當中讀出來。大家若也都覺得好,再看看是哪位大作家的,願不願署名。當然,為表謝意,小店也會奉上精心準備的糕點禮盒一份,均為現場制作。”
幾婦人相互望望,均嘴邊挂着笑,眼角帶着俏,一看便知起了心思。這些人的聚會,每次都少不了明裡暗裡的互相攀比,誰今日戴的首飾更新更貴、誰的夫君近來對自己更好更關心。一個個本就是高門主母,心裡自然帶着傲氣。這種比文采的局,從前在閨中時也有過,但後來嫁了人、管了家,還種機會還真是不多見。今兒算是把他們的饞瘾勾出來了,客套幾句也就都應了下來。
緊接着就是夥計幫忙清台、擺放筆墨的聲音。一切都在按照紀容棠的計劃進行,很是順利。
她給唐青提前看過那封信,對上面的筆迹記了個大概。這會兒唐青不動聲色,繞到每個人身後都作勢掃上幾眼,唯有走到柳燕翎身側時,定睛看看,記住了開頭的幾個字。
很快收集好,便退了出去,與去到後院的紀容棠彙合。
唐青迅速翻找出柳燕翎的那幅,遞給紀容棠。她也掏出懷中的信,放在一起對比,确有八分像。字體偏方圓,如果字的最後一筆是撇,還會特意拖長一些。
“等會兒你随便挑出一幅,隻要不是她的就行。”紀容棠邊叮囑着唐青,邊卷起字帖往後門走。此地不宜多留。
但雲舒看着那道背影,卻想起從前在醉仙樓,她也是來了交代完事情就走,從不多停留。好像永遠都在辦案的路上,也不知她幾時才能停下來,歇上一歇。雲舒暗罵自己一句傻,人家都拒絕得那麼直接了,自己竟還想着。
同樣有心事的,還有裴珩。他住的客棧近來好像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