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想我嗎？]
餘笙默默在心底裡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難以置信地對上少年如黑曜石般透徹的眸子，他眼中情緒紛繁複雜，讓人完全捉摸不透。
吳漾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端猜測到某種可能性，餘笙心裡陡然一慌，并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那個……寒假也就二十多天，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在少年灼灼目光的注視下，餘笙感覺自己的耳根愈發滾燙，某種異樣的情緒在心底深處緩慢地滋長發酵。
她莫名有些慌，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慌些什麼。
看着那抹潋滟的紅從餘笙白嫩的耳根逐漸蔓延到臉頰，吳漾眸色微深，他微微彎腰，俯身與小姑娘平視：“你緊張什麼？”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陡然拉近，近到餘笙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少年那漆黑如鴉羽的睫毛，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新檸檬香。
墨色在少年眼底緩緩地暈染開來，餘笙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那抹稍縱即逝的笑意。
太……太近了。
餘笙的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下一秒，她就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與吳漾之間的距離：“我……我沒有緊張。”
女孩的聲音溫軟，後退一大步的動作誇張又明顯，看得吳漾忍不住想笑，但他還是盡力憋住了。
心底深處某種異樣的情緒如野草般瘋狂滋長，吳漾竭力壓制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沖動，沉聲道：“我不是壞人，你不要那麼怕我好不好？”
少年眉眼冷峻，此刻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深處噙着一抹淺淡的笑意，看上去格外真誠。
“我其實不是怕你，就是你剛才離我太近了”，餘笙暗自在心底裡松了一口氣，溫聲道，“所以我才往後退的，你……你别多想。”
“好。”
知道這姑娘臉皮薄膽子小，吳漾本來就隻是想逗逗她，如今也很有眼力見地見好就收，他勾了勾唇：“那……明年再見，小餘同學。”
-
久違的寒假終于到來，餘笙先是在家裡好好地休息了幾天，然後就開始寫寒假作業。她的計劃是每天寫一點，争取在除夕之前寫完。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來到了除夕這一天。
下午四點半，餘笙接到了譚沐芸打來的電話：“笙笙，爸爸媽媽五點就下班了，你現在收拾一下就到附近的這個超市來。今天除夕，咱們買點菜，回家好好做一頓年夜飯。”
餘笙蹭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好的，我馬上就出去。”
她利落地換掉毛茸茸的灰色睡衣，穿上毛衣和厚外套，拿起鑰匙就出了門。
一到樓下，深冬時節的寒風就猝不及防地撲面而來，餘笙深吸一口氣，冷空氣過肺，感覺整個鼻腔裡都充斥着一股凜冽的清新感。
在溫暖的小卧室裡待久了，腦子都變得有些困頓，如今被這冷風一吹，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相比較大年初一，餘笙更喜歡的是除夕。
在一年當中的最後一天，和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吃年夜飯，晚上擠在客廳裡看熱鬧的晚會，零點時窗外還會準時響起五彩斑斓的煙花。隻是在腦海中幻想，都覺得很幸福。
另一邊。
吳漾半跪在墓前，擡起手輕輕拂去墓碑上方殘留的枯枝敗葉，目光定定地落在碑上的黑白照片上，眼底深處盈着一抹吹不散的憂傷。
“媽，我來看你了。”
今天是除夕，萬家團圓的日子，墓園裡一個人都沒有，四周寂靜無聲，隻能聽見偶爾響起的幾道清脆的鳥鳴聲。
飛鳥撲騰着翅膀從樹枝上一躍而起，幾秒之後便沒了蹤影，群山肅穆，沉默地環抱着無數塊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年輕漂亮，眉眼含笑地看着鏡頭，殊不知她的生命竟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紀。
此後時光飛逝，故人卻面容依舊。
“爸在你去世後就娶了别的女人，他們還生了一個男孩。爸對我其實挺好，但我基本上不會主動聯系他。這麼多年了，外婆還是堅持每天打掃你生前住過的房間。”
吳漾凝望着那張黑白照片，眼眶不自覺地微微泛紅，“十六年匆匆過去，外婆老了，我也長大了。”
一陣寒風倏地吹過，不經意撩起少年額前的碎發，他心頭忽的莫名有些發酸：“十六年了，你一次都沒到夢裡來看過我，是不是有點太無情了？”
群山靜默肅穆，回答吳漾的隻有山間緩緩拂過的冷風。
“外婆想你了。”
吳漾垂眸，下一秒，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就倏地順着臉頰滾落了下來，他聲音有些啞：“其實我想說的是——”
“我很想你。”
-
超市裡人頭攢動，喜慶的音樂一直在循環播放，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重的年味。
餘笙選了些平時愛吃的零食，等譚沐芸來了之後，又買了很多的菜。最後，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出了超市。
剛出超市沒多久，譚沐芸忽的停住了腳步，一拍腦門，有些懊惱：“對了，今晚要做可樂雞翅，但我忘記買可樂了。”
餘永新接過話茬：“這樣吧，笙笙你把東西給我，我和你媽媽先回家做飯，你現在去超市買瓶可樂。”
“好。”餘笙乖巧地點了點頭，話音剛落便轉過身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估計是很多人都回了老家的緣故，大街上的行人比平時要少一些。路人大多行色匆匆，手裡還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貨。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晚，街邊大樹上挂着的五顔六色的小彩燈已經點亮，時不時閃爍着潋滟的流光，襯得過年的氛圍愈發濃厚。
深冬的寒風凜冽，餘笙下意識地把圍巾往上拉了拉，就在這時，她餘光不經意地瞥見不遠處忽然停下來的一輛出租車。
下一秒，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打開車門走了出來，那張清俊的臉餘笙再熟悉不過。
是吳漾。
真巧，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他。
出租車緩緩駛離路邊，少年漫不經心地擡眼，倏地，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兩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在空氣中撞在了一起。
竟然是她。
好巧。
看清不遠處女孩的那一刻，吳漾眼底深處的那抹晦暗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複雜情緒。
他下意識地擡腳往餘笙的方向走。
沒辦法，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靠近她。
吳漾最終在女孩的面前停下，出聲喊她的名字：“餘笙。”
“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餘笙擡起手揮了揮，眼裡含着笑。
“是挺巧的”，吳漾的目光落在女孩被微微凍紅的臉頰上，“你要去哪兒？”
少年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下搭同色系長褲，露在外面的皮膚是透亮的冷白，他額前的碎發被冷風不經意吹動，微露出冷峻優越的眉眼。
餘笙注意到他被微微凍紅的耳根，老實回答：“我要去超市買可樂。你呢？現在是要回家嗎？”
家裡空無一人，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還不如在大街上走走看看，體驗一下這濃厚的年味。
吳漾：“我也想去超市買點東西。”
餘笙沒再猶豫，直接擡腳往不遠處的超市走：“那我們快走吧，等會兒超市就關門了。”
他們從超市裡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街上路人行色匆匆，大多都急着往家趕。
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寒風，餘笙下意識地把衣服拉鍊往上拉了拉：“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話音剛落，她就轉過身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