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大概敲了一分多鐘,覺得差不多了後便停了下來,一邊提醒女孩堵上洞一邊朝陽台走。
從陽台朝外看去,灰色霧氣如氣浪湧動,無限擠壓逼近可供人行動的空間。
安黎翻越陽台的動作非常迅速,在女孩“小心”的擔憂聲中三兩下扒上了五樓陽台。
介于大廈周圍的霧氣太過煩人,安黎落地就擡腳踹碎了落地窗玻璃,第一時間離開了陽台進入屋子裡。
自從見過霧氣中顫動的眼珠後,她對這東西的厭惡感直線上升,那是一種十分招人煩的從屬感。
它在引誘她,不像要殺死她,反而像野獸企圖喚回離群的同伴,殺人犯在向他認為的同類遞出橄榄枝。
她不想多看這霧氣一眼。
狗屎。
它在愉悅。愉悅你大爺。
安黎從滿地的碎玻璃中撿起一塊猛力朝外抛。
窗外的霧氣突兀的破開一個小口,仿佛玻璃碎片洞穿了這個悄無聲息的怪物。
丢完玻璃,安黎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正準備轉身,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直沖腦門,她幾乎本能地側開身體,那危機來源于自上而下狠厲劈砍的菜刀!
狗屎霧氣,害她分神。
持刀的男人與她今天所見的所有人一樣,衣着平常卻有着空洞的面容 ,被以詭異大小撐開的無舌無齒的嘴黑洞洞杵在安黎面前。
安黎不合時宜的想到了樓下女孩卧室牆壁上的洞,明明他的眼眶中沒有眼珠,她卻有被視線冒犯的感覺。
這種感覺并不來自副本的影響,而是源于這個npc的作為。
是這個行為本身讓她感到惡心與不适。
男人劈砍的動作幅度相當誇張,對方在安黎眼中處于空門大開的狀态,她随意一擊就能将其制服。
進入這個副本後她兩次被人揮刀相對,但這次與前一次不同,這一次她根本不用考慮克制力道。
男人很安靜,安黎同樣沒有發出聲音,隻有腳下碎玻璃被踩踏的嘎吱聲,因此,拳頭與肉.體相擊的悶響成了此時的第二種聲音。
格外清晰,這一拳擊中了對方腹部,粗啞難聽的痛呼像是從脖子發出的,畢竟男人并沒有舌頭。
就如隔壁女孩一樣,她也是無眼無舌的外貌,但她要與玩家對話,所以沒有舌頭也能談吐清晰。
還算敦實的男人被她一拳撂倒在地,手裡的菜刀也因疼痛脫手,掉到地上發出刺耳的哐當聲。
安黎又朝男人身上補了幾腳,将掉落在地的菜刀踢開老遠。
做完這些,她才抽空去看從兩人開打起就砰砰作響的房門,還夾着急促的詢問聲。打開門一看,果不其然看見了有些焦急的兩人。
“你沒事吧這屋裡怎嘔……”唐瑞才說幾個字就忍不住幹嘔,動靜之大蓋過了周樂辭的詢問聲,“我們聽見裡面有動靜……嘔……”
安黎:“……這裡很臭嗎?”
“很臭……嘔、跟十樓比有過之無不及嘔……”
安黎深吸一口氣,似乎确實有那麼點血腥味。
“你的腳牛了好多血……”唐瑞捏着鼻子道。
安黎聞言低頭一看,發現鮮血已經染紅了她薄薄的布拖鞋底,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傷的,可能是踢碎落地窗的時候,也可能是制服男人的時候踩到地上的玻璃被劃傷的。
但這不重要。
更應該在意的是,滿地的玻璃,明明是連基本光線折射都無法體現的劣質建模。
隻是劣質的建模,也會傷到她?
痛嗎?好像有點。
又好像不痛,真要說,姑且算是看見傷口後大腦自動幻想出來的痛覺,倒也逼真,好像她真的應該痛到不能走路了一樣。
安黎沒有管腳上的傷,尋找起可用于捆綁的工具。
唐瑞看着她腳下的居家拖鞋不斷被鮮血浸染,她卻跟個沒事人一樣行走,心中對安黎的敬佩之心又加劇了幾分。
“你不擔心有玻璃嵌進肉裡嗎?”唐瑞疑惑且震驚,甚至忘記了屋子裡令他反胃的氣味,“不怕疼歸不怕疼,但玻璃渣不盡快清理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确實很帥,但也不能為了裝逼這麼搞啊!
“腰包裡有藥品和繃帶。”周樂辭盯着安黎一直流血的腳,語氣擔憂,“你先别動了,在沙發上坐着吧。”
安黎從玄關鞋櫃裡把能抽的鞋帶都抽了出來,這會正在對着不老實的男人招呼拳頭,嘴快一句:“繃帶讓我昨天綁鬼手浪費完了。”
周樂辭一愣,想過安黎會拒絕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狀況。
安黎無所謂:“不用,不疼,腳上沒有異物感。”
“真的?”周樂辭探究。
“真的。”安黎信誓旦旦。
是真沒感覺,拖鞋被血浸成這樣,她甚至覺不出該有的濡濕感,連之前依稀聞到的血腥味都消失不見。
就好像血不存在,僅僅隻是唬人的幻覺。
那真奇怪,安黎想,明明第一次進這遊戲時淋的那一身血給她的感覺還算真實來着。
“你說這屋子很臭,哪裡最臭?”安黎并不喜歡地毯式搜索,很枯燥。
唐瑞忍着嘔吐欲仔細嗅着:“右邊……”
安黎:“……辛苦了。”
“這裡怎麼能這麼臭……簡直就像死了成百上千隻老鼠一樣,還是開膛破肚的死法!”唐瑞忍無可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死老鼠特有的屍.臭味加上肉類髒器腐壞的惡臭,唐瑞簡直感覺自己天靈蓋都要被掀開了。
周樂辭同樣不好受,這感覺就像周圍堆滿屍體一樣。
他忍不住看向安黎,對方不受任何影響,神态自若朝着唐瑞所指方向看去。
她沉思兩秒,指着被捆綁的男人問道:“他不臭嗎?”
“臭,但沒有右邊臭。”
這樣,她還以為臭味的源頭是這個男人。
客廳右邊隻有一扇房門,很顯然,散發臭味的關鍵應該就在這個房間裡。
安黎看了眼蜷縮在地痛哼的男人,啧了一聲:“真會裝。”
她可沒用多大力。
最終,在唐瑞的百般不情願下,隻有安黎拖着男人的腳進了右邊房間。
周樂辭本打算跟上,但他臉色實在不比唐瑞好看多少,被安黎強制留在了外面。
至于為什麼要特意拖着男人進去,倒也不是擔心外面兩個制不住他,而是單純因為,這房間不帶男人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