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是在擔心嗎？”

安明的問話安黎沒答上來。她聽見這聲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他的眼神，那雙紅眸子看向自己時陌生得好像兩人十幾年的姐弟當進狗肚子裡了一樣。

像在審視她，又像是期待她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她的表現太冷漠了？不像個有血有肉長着柔軟心髒的好人了？

可她确實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做，她都已經放棄那件事留下來幫忙了，她還不夠善良嗎？

“姐，你别擔心了，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安明似也不打算得到安黎的回答，他自顧自說了下去，又反常地拉着她走進被撞爛了門的店鋪裡，“剛剛那車差點撞到你，你也進去坐會吧。”

見安明這樣，安黎極力壓下莫名的情緒，順着他的力坐到了沙發上。

“你怎麼沒跟爸媽回去？”安黎這才想起來問。

“我也想走走。”安明回得敷衍，“而且爸媽其實也不放心你。”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安黎嘀咕兩聲，無意間注意到人群後面有一個偷偷摸摸的小身影。

那是一個個頭矮小的女孩，正趁着店員被傷員吸引注意伸出幹瘦的手去抓展櫃裡的面包。

安黎沒聲張，視線也沒有過多停留，一是因為那是一個衣服破舊的女孩，頭發雖然紮得還算整齊，但發質毛躁，右耳後根處還有道帶着血痂的疤，看着像是被扯裂的，二是女孩偷拿的那兩個面包早就被碎玻璃糟蹋得無法售賣了。

女孩在這場事故中的占比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安黎并沒有過多在意。

綠眼睛的女人早就跑沒了蹤影，安黎現在隻能從司機那邊下手，或許可以知道事發時的一點情況。

事實證明安黎想的沒錯，犯事司機直到交警來之前都還安安靜靜的，在見到交警的那一刻卻突然像被啟動了發條一般。

司機抓着其中一名交警的衣角，生怕說慢了就會被拷走:“警察同志！同志這不關我的事啊！我剛剛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是這樣了！”

“我剛剛想了很久！這一路上最可疑的就是一個女的！她在路邊攔了我的車，外貌特征是連帽衛衣加長褲，這個天氣哪有人穿成這樣的？而且她的頭發還是紫色的，眼睛還會變綠！起初我隻以為是什麼年輕人的角色扮演沒在意，眼睛變綠也隻有一瞬間，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但在碰到她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之後發生什麼就全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司機嘴唇都在顫抖，抓着交警的手青筋突起，聲音中的惶恐不安清晰可辨，“那個女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她……她是個女巫，她是女巫啊！”

面對司機的狂轟亂炸，交警不為所動，甚至感到有些荒謬，司機的精神狀态明顯不正常，這讓他們更為謹慎了一些，被拽住衣角的交警甚至拿出了警棍進行警告。

安黎默不作聲注視着司機的一舉一動，司機的話不是為了替自己開脫作僞，苗冶就能做到上一秒還正常的眼睛眨一下就變成綠色。

她們兩個眉眼十分相似，但安黎看得出來二者不是同一個人，說不定是有什麼關聯。

那邊司機似乎被交警的态度刺激到，當即大喊自己說的都是真的，路邊有攝像頭可以調監控。

聽到監控安黎不再猶豫，偷偷捏起一塊玻璃在右腿上劃出一道傷口，不深但長。

做完這些，安黎幾乎是忽略了安明詫異的的輕喚，一瘸一拐走到了僵持的兩人旁邊。

“他說的紫發女人我也見到過。”安黎掀起自己的褲子露出傷口，“作為目擊者和受害者，我應該也有查看監控的權利吧？”

司機看見安黎的樣貌雖然下意識打怵，但聽見有人證能證明紫發女人的存在，眼睛還是肉眼可見的亮起，更急着催促警方去調監控。

看着突然上前的安黎和跟在她身後的安明，交警的目光在兩人的頭發和眼睛之間轉了幾圈，最後又看了眼司機，眉頭逐漸皺成了“川”字。

安黎這之後就不再出聲了，隻擺出一副糟心的模樣跟着走流程，很快看見了她想看的。

監控中，司機确實被一個身穿連帽衛衣的女人攔了車，兩人交談了兩句後女人就離開了。

“你們當時說了什麼？”交警問。

“我問她有什麼事，她說認錯人了就走了，在她說話之前我看見她眼睛變綠了，但隻有一瞬間，我當時隻以為是眼花了……”司機連忙回答。

交警眉頭緊皺，監控中兩人的交集太短，何況路邊監控沒能拍到女人眼睛的變化，後續兩人更是各自行動，紫發女人在人行道上穿梭像是在找什麼，而司機這邊則是在正常行駛一段路之後毫無征兆變道撞開護欄沖進了旁邊的店鋪裡。

雖然兩人行徑同樣可疑，但這并不足以構成二者之間的聯系，警方不可能草草斷案。

他們正準備調取更多關于女人的監控，包括但不限于事發前後女人的動向。

安黎聽到這裡内心暗喜，本因監控中無所收獲而郁悶的心情一下子就開朗了。

然而下一秒，有個工作人員開門徑直走到其中一名交警身邊，她舉起脖子上挂的證件要求交警跟她到外面交談，動作間幹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交警看了那證件也不含糊，直接就跟了出去。

安黎心中一緊，有預感自己恐怕不能達成目的了。

幾分鐘後，出去的交警推門進來對着另外兩名交警做了個手勢，又轉頭對着司機說：“行了，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安黎見狀做出最後的掙紮:“所以事情結果是……”

“後續我們會進行調查。 ”先前出門的交警頭也沒擡打斷了安黎，指示旁邊稍顯青澀的後輩:“我跟你王姐帶他去局裡，你先送這妹妹去醫院。”

“不用了，傷口不深。”

安黎皺眉正要拒絕，那年輕交警腦瓜子卻轉得飛快，她才開口對方就笑嘻嘻緊跟着接話:“那上診所消個毒簡單包紮一下也好。”

安黎啞舌，隻好跟着她去了診所。

“那司機說的話聽着離譜。”年輕交警撥正帽子下歪斜的短發，看看安黎又看看安明，情不自禁感歎道，“但你别說，看見你們這樣的我居然覺得他說的有點可信度了。”

大概是沒了前輩在邊上壓着，交警也釋放出了點年輕女孩的朝氣，嘴上喋喋不休:“你們這是天生的還是做的造型？”

“看着不太像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