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年,夏,倫敦。
來倫敦必做的二十或三十件事中,一定會包括參觀威斯敏斯特教堂。而在教堂的參觀攻略中,一般會涵蓋教堂墓地的詩人角,有許多藝術家的靈魂栖息在這裡,也有僅供憑吊的紀念碑,每天都有很多遊客前來緬懷。
我和伏黑惠此刻就站在這裡。
“惠,你覺得這面紀念碑上的詩寫得怎麼樣?”我問他。
“……我想我應該沒說過我很擅長英語。”伏黑惠平靜地說道。
不過他認為,從紀念碑前擺着的新鮮的花束,以及貼着各種語言的紙條來看,應該有很多人喜歡這位作家。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可我隻想知道你的看法。”
“翻譯器恐怕無法還原詩歌的韻味。”他看起來有些頭疼,“如果你願意幫忙翻譯……”
我說當然,我很樂意。隻是在那之前,他可以把落在這些句子上的目光直接分給他旁邊這朵會說話的玫瑰,因為這是他所擁有的特權。
順帶一提,這首詩的水平其實很一般,因為被紀念的人完全不擅長寫詩。
少年微微一怔,而我已經開始輕聲地為他翻譯碑刻上的英文。
來倫敦必做的二十或三十件事中,就算包含參觀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詩人角,也一定不包括欣賞别人在兩百年前為我立下的紀念碑。
2.
1815年,夏。
在英國人提出将拿破侖放逐到聖赫勒拿島的時候,我隻有16歲,彼時公爵大人正在他的玫瑰莊園舉辦一場宴會。比我年長一些的瑪麗收到了邀請,但她所在的音樂學會有慈善活動,所以她把邀請函送給了我,由我代她前去赴約。
當然,所謂的活動其實是個借口,因為瑪麗隻是單純地不想見到公爵,那家夥最近在猛烈地追求她,希望她做他的情人——公爵夫人還健在,他們的長女安妮甚至和瑪麗同齡,曾經還是朋友。
“是你來了啊。也好,我父親請了一些畫家來為這場宴會作畫。”安妮對我說道,語氣裡帶着幾分譏諷,“父親這次可是花了不少錢,就為了讓其他人記住他的美名……我們沒理由不跟着蹭一下風頭,不是嗎?”
後世的确記住了公爵,但他們記住的并非公爵和多金與大方,而是宴會的詭異。
一些奇怪的生物闖入了這場宴會,上演了一場荒誕的屠殺,鮮血染紅了地面,比玫瑰花的顔色更深。時人對這些怪物諱莫如深,可對于真兇倒是衆說紛纭。
有人說,這或許是政黨之間的陰謀,因為公爵邀請了輝格黨的議員。也有人說,公爵可能得罪了可怕的巫師,引得他們前來報複。
一位僥幸逃脫的畫家還原了宴會伊始的場景。
由于這是很多人留下來的最後一面,再加上畫家的技術精湛,使得這幅油畫頗具盛名,被後世譽為,研究“玫瑰時代”絕不可錯過的藝術珍品。
所謂的玫瑰時代,是因為我們的國花是玫瑰,而彼時的英國在文學、藝術各方面群星璀璨,因此獲得了這樣的美名。
大約是因為在場的所有賓客中,隻有我當場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即使我籍籍無名,畫家也把我畫了上去。
……也可能是因為我很美麗,嗯嗯。
“真奇妙。”我托着臉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在兩百年前就去世了嗎?”
“對不起……”
我擺了擺手,示意少年不必道歉,因為這一切并非他所導緻的,隻是時間過于無情而已。
真相顯而易見,我的失蹤并非死亡,而是因為在變故發生的那一刻,由于不明原因,我被傳送到了兩百年後的這家珍藏着那幅畫作的私人藝術館——此地今日閉館,來參觀的人隻有受到館長邀請的幾位來自日本東京的客人。
伏黑惠說,現場闖入的那些怪物應該是咒靈。
而他的老師五條先生告訴我,在場的賓客中大概存在着一位術式和時間有關的咒術師,大概是對方想要逃離的時候,不小心影響到了我,所以我才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想想也挺吓人的,本來他們正在欣賞油畫,結果一眨眼,油畫上的人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身旁……因為突然被一股很強的力量從兩百年前丢到這邊,我感到頭暈目眩,還沒看清楚眼前的場景,就下意識地抓住了旁邊能抓的東西來維持身體的平衡。
被我抓住的,是少年的手腕。
“你……還好嗎?”
聽到陌生的聲音,我茫然地擡起頭,與少年就此對視。
“其實我們還好啦,因為當時我們在另一個展廳看雕塑,隻有伏黑一個人在看畫。”虎杖撓了撓頭,“如果真的有人被吓到了,那也就隻有伏黑咯。”
“……什麼意思?”伏黑惠看他一眼,“你是說我是膽小鬼嗎?”
“等一下,比起這個,更奇怪的難道不是兩百年前的英國女孩居然會說日語嗎?”野薔薇忍無可忍道,“雖然我的功課很一般,但曆史書上說過,日本當時還沒有開放海關……”她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國外應該不會有人會說日語。
……啊,關于這個,我想我可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