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們之後去了倫敦眼。

雖然這裡也是來倫敦必做的事情之一，但這是我自己看了地圖想去的，和那份單子沒關系。

位于高空的感覺很特别。

從伏黑惠的手機上我了解到，人類已經乘坐宇宙飛船登上了月球，普通人出行時也經常坐飛機……對我們那個時代的人而言非常遙遠的天空，在如今早已沒有那樣遙不可及，就連伏黑惠也有會飛的式神。

“還好我遲早要回去，不然絕對會有被時代抛下的感受。”我點評道。

伏黑惠說不至于，他說我很聰明，想學什麼肯定很快就能學會的。

“你不是天才嗎？”他問。

好吧，感謝他的肯定。

“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去那個玫瑰花園嗎？”我問他。

雖然我沒有安妮那樣喜歡玫瑰，但也不算讨厭。

“可能是因為……那不是你想看到的玫瑰。”伏黑惠說道。

還真是一針見血地回答。

确實，兩百年過去了，那裡的建築一定有了不少變化，而和我一起看玫瑰的人也不再是當初的朋友……我并不想去直面時間的無情。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我看向窗外，“因為比起和你一起去看我所看過的，我更想跟你留下一些不可替代的回憶……”

我注定還是要回到那個燦爛的玫瑰時代。曆史的車輪是既定的，它隻會緩緩向前，不會為什麼人停留。而我會按照紀念碑上的記載，由于一些原因，在人生的最後幾年成為璀璨群星中的一顆，然後就此離世。

我們不會再有機會相見——

事實上，我們的見面本來就是一種違背常理的事情，屬于“不可能”。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我忽然問他。

少年點了點頭。

“如果我回到了過去，你還會記得我嗎？”我說。

“我想，我會。”伏黑惠說道，“就算我忘記了……但隻要你出現，我會相信我們曾經見過。”

我彎了彎嘴角，說好的，這就足夠了。

8.

這是伏黑惠第一次去倫敦，至少在他的印象裡是如此。

對五條悟來說，去國外出差是常有的事，但他們這些學生的确沒有出國的經驗，虎杖和釘崎表現得非常興奮，簡直像是第一次出門的小狗，這讓少年已經開始擔心自己需不需要準備兩條牽引繩了。

相較于同伴，伏黑惠對出國的态度要淡定許多，畢竟做人要對自己的英語水平有自知之明。

幾個人下飛機後的第一站是某家私人藝術館，五條悟這次來倫敦就是因為收到了這裡的館長的邀請。今天閉館，展館裡十分安靜。在大人們談事情的時候，學生們獲得了參觀的許可，因此好奇地逛了起來。

不得不說，他們三個人都沒有什麼藝術細胞，虎杖和釘崎很快就對油畫失去了興趣，跑去了隔壁的雕塑展廳。

伏黑惠樂得清靜，就沒有立刻跟過去，因為他在飛機上被這倆人煩了很久，實在不想再替五條悟做監護人。

當然，如果不是這些藝術品附帶簡介，其實他也看不明白這些東西都是什麼時期的，更不知道這些看起來很厲害的畫家名字都代表着什麼……他隻聽說過梵高和畢加索，但他們的出生年份要比展廳裡的作品晚上一些。

油畫展廳裡最引人矚目的作品是一幅面積非常可觀的畫作，長度很長，好幾幅作品加起來才能抵得上它。

為了避免一無所知而影響之後的欣賞，伏黑惠并沒有仔細看這幅畫，而是先看起了注釋。

該作品記錄了由某位公爵舉辦的一場宴會，但從注釋來看，圖上的人在畫家繪制作品的時候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因為宴會出現了意外。

……這居然是很多人留下的最後一面嗎？

涉及生死，伏黑惠的心情難免變得十分複雜。帶着對逝者的尊敬，他認真地欣賞起了這幅畫作，然後他的目光就控制不住地被一個年輕的女孩所吸引了。

其他人都在說說笑笑，隻有那個戴着紅寶石戒指的女孩在安靜地看着玫瑰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伏黑惠有粗略掃過一眼注釋上的人物名單，這上面的人有公爵，議員，詩人，雕塑家音樂劇演員……她是其中的哪一個？

正當少年想要根據注釋上面标明的站位來探究女孩的身份時，忽然，他睜大了眼睛，因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油畫上的女孩忽然偏過頭來，在某一瞬和他就此對視。

“……”

是他的錯覺嗎？

當他再次看向這幅畫時，伏黑惠發現，它看起來和之前并沒有任何區别，那個女孩仍舊在看花。

……是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累到眼花了？

還是說，他本能地覺得她應該看他？

這樣想着，少年的身側忽然落下了一陣風。因為察覺到不對，伏黑惠錯愕地偏過頭，然後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上，以及——

握住他手腕的那隻手。

紅寶石戒指。

金發少女。

雖然五條老師用咒術解釋了這種奇異的現象，但伏黑惠仍然還記得，在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時，他那一刻的心情。

驚訝，茫然，慌亂……以及莫名其妙的熟悉與笃定。

片刻之前，她還站在油畫上，是一個距離他有兩百年的曆史人物，他雖然會對生命的早逝感到可惜，但畢竟隻是萍水相逢，不會生出什麼别的情緒。

可在片刻之後，她居然走出了油畫，降落在他身邊。

……或許這并非巧合。

因為她意外的有點了解他，伏黑惠想。

在五條老師提出要把她送回去的時候，伏黑惠表達了質疑，那時他心中有兩個想法，但他隻說了一個。

可她居然能意識到他還有話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