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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數聲鶗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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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想把生命和靈魂獻祭給黑霧中的神秘意識。

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假象也好,陷阱也罷——

如果冥冥之中已注定這是他的結局,那麼他接受。

澹台燼松開了手裡的樹枝。他往前靠了靠,隻憑着本能,将前額抵在微生舒的肩頭。

耳邊傳來低低一歎。一隻手撫上他的後頸,激起一陣危險的顫栗,但他毫不在乎。

就算你真的騙我,就算你真的利用我——

但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他呢喃道:“……我相信你。”

***

黎蘇蘇在半夢半醒間翻了個身。

她聽到一句哼哼唧唧的夢呓,有心睜開眼睛,可溫暖的被子将她牢牢封印,過度疲憊的身體也完全不受意志的指揮。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外面早都黑透了,屋子裡卻還暖洋洋的,空氣中飄蕩着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氣。

牧越瑤哼着歌兒掀起分隔内間外間的簾子,一眼瞧見她。

“你醒啦!我正要叫你吃飯呢!”

黎蘇蘇推開被子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被牧越瑤推去洗手。等到洗完手回來,掀簾子進了内間——

她險些以為自己進門的方式不對,好懸要退回去重來一次。

隻見原本灰突突亂糟糟的屋子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床和被褥一應換成了新的且不說,地上堆積的雜物也都被清理幹淨,露出了地面的木紋底色。之前被堆得東倒西歪的火堆變成了一個規整的火塘,幾個紙片一樣扁扁的傀儡小人正圍在旁邊切菜炒菜,叮咣叮咣忙得熱火朝天。

黎蘇蘇忍不住又揉了揉眼。

這回她看到澹台燼換了一身淡水墨色的衣服,坐在一邊撥弄一個冰雕——鑒于那玩意兒中間還會發光,所以也可能是一個冰燈。

而微生舒在另一邊,正在教幾個圓頭圓腦的傀儡小人洗衣服。

教、傀儡小人、洗衣服。

這場面可太稀罕了,黎蘇蘇湊近了瞧。

她認出這是道書上記載的高階傀儡符,最早流傳于善縱傀儡的師氏一族。是以這些小人兒的身體雖然是紙,卻并不怕水。它們圍在一個大木盆邊,學得很認真,洗得很賣力。

“唰唰唰!唰唰唰!”這樣的聲響和諧地融入不遠處的廚房小調,原本破破爛爛的荒廢木屋竟有些煙火人間的味道,幾乎讓她産生了一夢醒來、回到宗門的錯覺。

——不不不。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考慮這些。

黎蘇蘇晃晃腦袋,将無用的多愁善感甩出去。

不過……她又想,微生舒之前似乎很少用這些法術。就拿趕路來說,别的修士多用疾行符、禦風符,他卻隻像凡人一樣坐馬車。眼下倒是與以往大相徑庭……

一道人影從眼前閃過:牧越瑤已經很有行動力地在廚師小人兒那裡“偷師”完畢,跑去和澹台燼說話。方才模糊不成形的念頭被這突如其來的閃現打斷,黎蘇蘇也就幹脆把它丢到了腦後。

她前趨幾步,不遠不近地在微生舒身邊站定。

“那個……”她差點張口喚出“國師”,然而轉念一想,對方多半不會再回到盛國做什麼國師了,隻好緊急住口,把這個稱呼含混掉。

微生舒拍了拍小紙人,讓它繼續努力,然後轉過臉來看她,很溫和地問:“二小姐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黎蘇蘇先瞥一眼澹台燼,确定對方依舊在和牧越瑤說話,沒有注意他們這邊,這才說:“澹台燼……他的眼睛中了玄冰針。我聽說……”

她再三琢磨措辭,力求不讓自己看上去像知道很多的樣子。

畢竟葉夕霧還有個不學無術的人設立在那裡。

思來想去,果然還是把龐宜之拉出來當擋箭牌吧。在這方面他可真是太好用了。

“……我曾經聽龐博士說,玄冰針入體,如果不及時斬斷被寒氣侵染的肢體,那麼寒毒下行入心,三日内必死無疑。但澹台燼傷在眼睛,我是想,我可以……嗯……我想把我的左眼換給他。”

她故意說得吞吞吐吐,其實内心并無遲疑。

這事兒她早就在打算了。要解玄冰針之毒,隻能換眼。可凡人的眼睛抵不住玄冰針殘留的寒氣,用不了幾日就會腐壞,再說她也不能為了澹台燼去挖别人的眼睛。既然是她想救人,那就她自己來。

然而微生舒的出現打亂了這個計劃:她自認不可能在對方面前瞞天過海換眼成功,隻能開誠布公以求獲得支持。

平心而論,她覺得這應該不難。畢竟這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澹台燼都沒什麼損失。

可微生舒并沒有回答同意與否,而是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黎蘇蘇以為他會問些什麼,然而并沒有。他隻是看了看,很快便舒緩了神情,搖頭道:“你沒有必要這樣做。”

黎蘇蘇心說:很有必要。

在某種程度上,澹台燼的性命比她重要。為了三界四洲的未來,她不在乎犧牲一隻眼睛。

隻留右眼也足夠了。她很樂觀地想:隻要澹台燼不死,就很值得。

當然,這些話她不可能說出來。出乎她意料的是,微生舒卻好似聽出了什麼,或是看出了什麼。

他說:“有些事,從來不是某一個人的責任。你還小,别把自己逼得太緊。”

“……”

黎蘇蘇以為自己應該感到慌亂,可實際沒有。

她隻覺得眼眶一酸。她并不認為自己脆弱至此,可人的本能反應有時很難控制。

她努力抑制住沖上喉口的澀意,堅持道:“但是——”

微生舒又一笑,平和卻不容置疑地截斷了她的話。

“他不會有事的。别擔心。”

黎蘇蘇還想再說什麼,後背卻猝然一涼,有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紮在了自己身上。

她帶着一頭霧水轉身回望,正對上澹台燼寒津津的目光。

黎蘇蘇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盯我幹什麼?她大惑不解,心說:我和微生舒講幾句話又怎麼惹着你了?

好在牧越瑤及時出現,宣布開飯,打斷了這場一觸即發的眼神厮殺。

黎蘇蘇隻得将沒說完的話咽回去,跟着坐到了桌邊。微生舒的拒絕在她意料之外,而今也隻好另作計較。

……

木屋裡自然不會有計時的銅漏,但天已經黑得很深。傀儡小人的手藝很不錯,四菜一湯把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對了,蘇蘇,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

圍坐在桌邊的幾人要麼是修士要麼是妖精,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牧越瑤便順口問起了這件事。

接下來的計劃?

第一當然是保證澹台燼不被玄冰針毒死,第二則是想辦法去荒淵。隻是無論哪個都不好對外講——

等等。

黎蘇蘇靈光一閃。

自和勾玉談話後,她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問牧越瑤,此時豈非正是個好時機?她可以順勢抛出“荒淵”這個詞,看看對方的反應,也好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套話。

如此打定主意,她便說:

“我看志怪傳奇裡記載,荒淵裡有一隻神龜,知道這世上所有的事。我正有些問題,想去問問它。”

澹台燼笑了一聲。

黎蘇蘇假裝自己沒聽懂那是“你腦子裡是不是進了水”的嘲笑。

牧越瑤則愣愣地反問一句:“荒淵……神龜?”

她懵然想:荒淵裡有神龜?她怎麼不知道?

不過轉頭也就釋然了,畢竟荒淵那麼大,有些地方自己沒去過也很正常。

于是她說:“雖然我沒聽說過什麼‘神龜’,不過你要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她的這記直球直接把黎蘇蘇打蒙,卡殼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啊?”

“嗯?我之前沒和你說過嗎?”牧越瑤伸長了胳膊去夠那一盤尖椒炒蛋,被辣得斯哈斯哈,還是堅持着把話說完,“我——嘶——我就是從荒淵出來的——哈咝——那兒我可熟了。”

你确實沒和我說過!而且這麼重要的事随随便便說出來真的沒問題嗎?

黎蘇蘇不免扭頭去看微生舒。然而對方正用公筷把魚腮上最嫩的那塊肉挾到澹台燼碗裡,對牧越瑤的話毫無反應,見她瞧過來,才放下筷子說:“從這裡去荒淵,騎馬也要走上月餘,我看還是直接讓阿瑤帶你過去比較快。”

“是啊是啊。”牧越瑤連聲贊同,看上去很樂意帶小夥伴來個荒淵數日遊。

黎蘇蘇:“……”

她一時竟不知道該為自己的期望順利實現而感到欣喜,還是該為小蝴蝶這大大咧咧的性格而感到擔憂。

不過,想想被痛毆了一頓的那個女道士——好吧,大大咧咧也沒什麼。武力雖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至少能解決制造問題的人。

所以她最終道謝并接下了這份好意,然後順勢轉移了話題:

“那你們呢?”她問的自然是微生舒和澹台燼,“你們要去景國嗎?”

“關心好你自己吧。”

澹台燼說着夾走她面前的最後一顆珍珠魚丸,放在微生舒碗裡。

“你沒聽說過嗎?操心越多老得越快。”

呸!你才老得快!

黎蘇蘇眼睜睜看着他搶走最後一顆魚丸,隻覺得這周圍的火光太亮,簡直要晃暈了她的眼:說句實話,澹台燼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别人夾菜你也學?學就算了,為什麼偏要和她面前的菜過不去?你自己那邊老大一顆丸子你看不見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眼下這幅活蹦亂跳的樣子多少令人感到安心——或許微生舒真的有辦法解玄冰針之毒。

黎蘇蘇嚼着嘴裡的飯,暗下決定:如果三日之期過去,澹台燼平安無事,她就放心地跟牧越瑤去荒淵;如果中間發生什麼意外……那她也還有傾世之玉這張底牌。

雖說萬般不願用它,但若事到臨急,也就顧不了那許多了。

***

晚飯吃完,沒有别的事情可做,幾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黎蘇蘇本以為下午剛睡了一覺,這會兒應該不困,沒曾想牧越瑤一沾枕頭就無憂無慮地呼呼睡着,很有規律的呼吸聲萦繞在她耳畔,沒一會兒,把她也拖進了酣夢之中。

一簾之隔的内間,傀儡小人們夯吃夯吃擡着大木盆,分工合作把盆子裡洗好的衣服晾起來。還有一些則留在水盆旁邊,勤勤懇懇地擦洗着碗盤。

澹台燼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伸手從一個小人兒手裡拿走了它正在洗的白瓷盤。

小人兒懵懵擡頭,空白一片的臉上幾乎要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号。然而簡單的思維模式不支持它思考“盤子為什麼被拿走”這樣的問題,它開始像拉磨的驢子一樣,繞着拿走盤子的人轉圈。

所以,等微生舒再一回頭,就看着紙片小人一圈一圈地圍着澹台燼轉,空白的小臉緊盯他手裡的瓷盤。

“怎麼和它玩起來了?”微生舒把突然變幼稚的人拉走,将盤子還給望眼欲穿的小紙人,“水多冷,手都凍紅了,過來擦擦。”

澹台燼甩甩手上的水,接過手巾胡亂擦了一下。

“之前我經常做這些。”他解釋了一句。所以方才壓根就沒在意水冷不冷。

這時,晾完了衣服的幾個小紙人自己走了回來,乖乖跳回微生舒手上,變回幾張薄薄的符紙。

微生舒直接把這幾張符紙塞給了他,“以後可以讓它們去做。”

澹台燼接在手裡,隻看了一眼就說:“這不是你畫的符。”

“是我師妹家傳的符箓。”微生舒不免回想了一下這東西是怎麼到自己手裡的,因為時間太久,他着實想了一會兒,“……很多年前她下棋輸給我的。”

澹台燼已經翻來覆去看過,把它們放進了儲物袋裡,又問:“你有很多師兄師姐、師弟師妹?”

“怎麼會。”微生舒搖頭失笑,“虛彌山人丁稀少,我也隻有一個師兄和一個師妹——之前與你說過的大師姐,還是從師伯那邊論的。再者——就算我有再多的師兄師妹,你也是不一樣的。”

停頓片刻,他坦誠直言:“他們是我的兄弟姐妹,而你是我所愛之人。”

澹台燼不說話了,不過看起來,他對自己這個全新出爐的愛人身份還挺滿意。

“好了,睡覺去吧。”

微生舒催他上床睡覺,自己去一旁熄了燈火。

屋子内外間都有法術結界,并不需要額外生火取暖,所以他便把火塘一起熄滅了。如此一來,屋中僅剩的光源便隻有被挂在床邊的小冰燈。

這正是之前困住魇妖的那盞燈。澹台燼離開盛國的時候,順便把它和一些其他的雜物一并帶走了。如今魇妖還在裡面,卻完全沒有要打破禁制逃出來的意思。也不知它遭遇了什麼,抑或是想通了什麼,總之目前是一門心思發光發熱,好像自己生來就是個燈。

微生舒除了外衫,坐到床邊。澹台燼已經很自覺地往裡面靠了靠,給他留出了一塊空地方。

“對了,”袖中的磕碰感提醒他忘記了什麼,他伸手取出一個物事,“這個給你。”

澹台燼擡手接過。金鐵特有的涼意墜在掌心,定睛一看,卻是一柄袖刀,刀身上刻着兩個字:折影。

奇怪的名字,奇怪的刀。刀身竟不是鐵色銅色,而是煙霧一樣的紫色。

許是看出他的疑惑,微生舒說:“在我的家鄉,曾有一個很厲害的刺客組織。折影便是那個組織首領的佩刀,後來随它的主人一同失蹤。許多年後,微生氏先祖得到一塊天外隕星,用它打造了一刀一劍,刀名折影,劍名長生。傳言說,明明是用同樣的材料打造,刀光卻如山岚暮霭。劍意則似素月分輝。不過長生劍失落多年,我從未見過,傳言究竟是真是假也無從考證。”

至于這把刀,年幼時,母親送給了他,而今他再度轉贈,希望它能替自己保護好所愛之人。

澹台燼摩挲着暮霭凝紫的刀身,聽得入神。他對任何不了解的東西都很有興趣。

左右并無困倦,他問:“雪山那邊是什麼樣子?”

“雪山那邊嗎?”

微生舒替他往上攏了攏被子,想了想,語氣舒緩地說:

“是此方與彼方之間亘古不化的皚皚白雪,琉璃一樣的冰層覆蓋着高不可越的山峰。”

——無數的人試圖挑戰它,有些人成功了,更多的人失敗了。雪山将失敗者的身軀妥善收藏。

“是層疊山巒落入搖蕩的萬頃碧波,人間四月、深山桃花,流水碎錦、紛揚晚霞。”

——虛彌山上的花開得熱烈,随風飛舞的花瓣會越過層巒,飄進苦海一望無盡的粼粼細浪。

“是黑夜中的曠野和荒原,從遙遠的過去吹來的風拂過閃爍的星,帶來永恒的曠遠、沉默和甯靜。”

——他曾孤身獨坐于此,在萬千命運間沐浴星光。星辰是啟示亦是墓碑,黑夜是萬物歸宿亦是荒蕪殿堂。

“是隐于深山的城池,月光穿破層雲,落在每一戶人家的屋檐,又滴落回河中,靜默而清亮地流淌出一片蘆葦蒹葭。”

——微生氏的始源之城、初生之地,見證過離合,守護過悲喜。他也曾踏着月光走在它的青石路上……

***

白門城,地下荒原。

微生明妃仰頭看着星河之中明顯已經空無一人的法陣,神情莫辨。

“四姑娘。”家中老仆立在一側,“小公子或許是去了他曾經修煉的地方,是不是現在派人過去——”

微生明妃打斷了他的話。

“我的兒子我了解,他不會再進長夜荒原。讓人去白塔守着吧。”

老仆答應下來,垂首退了出去。

待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有一個聲音慢悠悠地響起:“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生氣,四妹。焉知這不是命運的安排?”

微生明妃轉過身體,微微颔首,“長姐。”

一個身着黑色衣裙的女人從無形的階梯上走下,整個人也如同夜色般沉寂而神秘。

她的手上沾染着一點星砂:方才她正在修補星河中被摳掉了一角的法陣。不過很快,那些星砂幻化成了一盞玲珑剔透的八角宮燈,她就這樣提着燈緩步而下,停在五步開外,一處凸出山崖的岩石上。

“太姥、阿婆,母親、姨母,還有我和二妹、三妹——一代又一代,我們不斷與神明後裔、上古世家聯姻,以此來培育最出色的後人,可最終,卻是你與謝翀誕育出了最接近神的孩子。”

她垂眸斂目,神色安然,“你們因愛而結合,卻恰恰印證命書上的那句話,‘何以外求,靈台神護。七情動搖,亦禍亦福’。你看,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我們有幸承天道眷顧,得以窺見規則的一角,一切——也隻随順天意罷了。”

微生明妃斂去面上的寒霜,點了點頭。

黑裙女人便如來時一樣無聲地離開了。

籠着燈盞的一點光暈随着她的步履慢慢移下山崖,進入茫茫曠野之中。

微生明妃目送她遠去。直到燈火的微光徹底消失不見,才吐出一口氣,喃喃道:

“命運……”

可是,長姐,命運不等同于幸運。

就像愛能使人強大,也能使人脆弱;可以成為幸福,也可以成為詛咒——

在規則的天平上,一切贈予皆有其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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