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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草台班子”是如何建成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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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空穴來風,那石碑上——”

在老大人憤怒的瞪視下,出言的人默默将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旁邊的人趕緊解圍:“既然石碑上的妖言已經洩露,幹脆先把傳播流言的人控制起來,平息事态才是要緊。”

這話一出,立刻有人反對:“控制起來?你說得輕松,且不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單以而今物議沸騰之勢,一旦處置失當,隻會惹得人心惶惶,還談什麼平息事态?依我看,不若暗中查訪源頭——總之,決不能大張旗鼓,授人以柄!”

“查訪源頭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辦成的,少則數日,多則旬月,真到那時,城裡早就天翻地覆了!”

一旁武人裝扮的壯年人聽得額頭冒汗,他高喝一聲:“諸位大人——諸位大人!”

待人都朝他看過來,他嚴肅而懇切道:“大人們,流言如何已經不是最要緊的了!倒是陛下的事,該怎麼辦才好?”

殿中諸人面面相觑。這一瞬間,宛如寒氣突降、冰雪驟至,将在場所有人凍成了一座座僵硬的冰雕。

不錯,他們今日聚在這裡,原不是為了讨論流言之事,而是另一件更為嚴重的事情——

就在今天淩晨,一支近衛小隊秘密地回到了宮城。他們當初跟随澹台明朗而去,如今卻已不見曾經的精神昂揚,一個個灰頭土臉、傷痕累累。更可怕的是,他們帶回了一口棺椁:裡面裝着新君的殘骸。

留守宮城的近衛副統領,也就是剛剛出言的壯年武人,一驚之下肝膽俱裂,忙忙遣人請來了堪為朝中支柱的幾位重臣——

這下子是所有人一起肝膽俱裂了。

并不是說他們對澹台明朗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先帝死後,這位新君就開啟了他的瘋狂屠殺模式,大臣每天活得提心吊膽,忠誠二字實在值得商榷。

但誰能想到,誰敢想到——這位性情頗為暴戾的新王,居然會這麼離奇、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啊?!

扶棺而回的近衛說他是在去往盛國的路上白日驚雷落水而死。然而好端端怎會有什麼白日驚雷?要不是盛國至今沒有絲毫動作,他們簡直都要認定這是對面的陰謀!

“唉……”

不知道是誰先歎了一口氣,接二連三的歎息聲接連響起,在殿堂上方彙聚成一片恍如實質的陰雲。

從淩晨接到消息到現在,所有人滴水未進,無不是愁雲慘淡。方才因流言而生的争執,未必不是巨大壓力下的短暫逃避。隻是逃避過後,他們終歸還得面對這個迫在眉睫的巨大難題。

沒有人提出要将此事公布出去。不管平時政見是否統一,在這一點上,他們還算有些默契:

早在先帝時,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已顯頹勢,明朗殿下繼位後又一味暴虐,愈發使得地方離心,心思各異者不在少數。然而不管如何,隻要陛下還在,名義上的朝廷就依然擁有至尊之位,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反叛,倘若此時,山陵崩的消息傳出,恐怕過不了幾日,地方勢力就會擡頭,這個偌大的國家頃刻間便要分崩離析。

“就算壓下消息,秘不發喪,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當務之急,還是推立新君,安撫人心為好。”

旁邊的人苦笑,“隻是現在到哪裡去找——”

這話隻說了半截,後面的話誰都不敢說,可任誰心裡都明白:他們這位陛下已經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殺了個一幹二淨,如今他一死,先帝一脈相當于絕嗣,想要找人,隻好去挖墳。

哦,還有幾位殿下被挫骨揚灰了,連墳都找不到。

有人遲疑道:“我依稀記得,梁王尚有一女,當年被封為明纓郡主,享淄川七郡供奉。”

對面的人立刻搖頭,“郡主豈能承繼大統?且梁王薨逝多年,郡主早離王府不知所蹤,大約身後亦無子嗣傳承。”

恰在此刻,不知是誰的小腦瓜裡靈光一閃,“先别急着說郡主,先帝時,不是還有三皇子在盛為質——”

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靜。

寂靜中,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周圍嗡嗡的議論聲漸漸高起來——最後,如同水潑進油鍋一般,轟地炸開了:

“荒謬!夷月妖女之子,豈可為君!”

“‘妖女’之語,倒也罷了,不過是市井小民無知之言。隻是此子生而弑母,如此不祥——”

“兩位且住,說點實際的吧!那位殿下離開景國已有二十多年,并未受過皇子教育,粗鄙淺薄,怎堪大任?”

“韓大人所言甚是,若奉其為君,則與漢惠、晉恭何異?後世史書又該如何記載我們這些臣子?且遠水難解近渴,平白打草驚蛇!再休提此事!”

這般你一言我一語,方才出言的倒黴蛋被噴了個狗血淋頭,不由自主地以袖掩面倒退一步,縮在後面不吱聲了。

所幸其他人并沒有揪住不放。或許也是覺得和三皇子有關的話題有些忌諱——總之,他們很快将話題導回正軌,不約而同地假裝剛才那個不和諧的插曲從沒出現過。

如此又過了一兩個時辰,殿中的争執聲終于逐漸平息。所有人勉強達成了一緻,當然,也可能是大家都神疲力倦,實在吵不動了。

不過,作為在場資曆最老的人,已經成功晉身三丨朝丨元丨老的陳尚書卻未發一言。等到終于有人想起他,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陳老大人閉着眼坐在椅子上,早不知睡着多久了。被喚醒後,也隻是醒了醒神,然後就笑呵呵道:“啊,結束了?那走吧。”

衆人無奈。但面對古稀之年的老前輩,也說不出什麼來,隻能客氣關懷幾句,彼此神情憔悴地悻悻散去。

……

青雀門外,陳府。

與權貴雲集的興安街不同,青雀門所在的城西十分僻靜。置身其中的府邸同樣顯出甯靜安然的氣度,雖然占地不廣,但庭院中草木蔥茏,既有自然雅趣,又在細節處不着痕迹地顯出主人家的巧思。

此時日過正午,陽光溫煦。身着缥色長衣的青年立在庭中枝幹虬結的老樹下,正與陳老尚書的長子陳複說話。聽到大門處的動靜,兩人轉過身來,一人稱“父親”,一人則喚“恩師”。

陳元和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先對兒子說了幾句,又招呼青年,“德茂啊,待換了這朝服,你我師生再手談一局?”

“恩師雅興,德茂自然奉陪。”

兩人誰都沒提朝堂上的事。陳複更不可能提。待老父親進了正堂,他活泛了表情,擠眉弄眼道:“還好有你在,我可不想陪我爹下棋。為了感謝師弟救為兄于水火,待會兒請你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醬鴨可好?”

“師兄盛情款待,卻之不恭。”青年說。“不過近日都城不平靜,師兄若是出門,還要多加小心。”

陳複拍拍他的肩,“放心,我明白。”

***

景國,西南山林。

日光西斜,在鋪地的氈毯邊緣描繪出一道毛絨絨的金邊。長榻中央的小幾上擺着一張烏沉木棋盤,黑白兩色棋子膠着在這縱橫方寸之間。

幾日前,一隊人從河谷拔營,而今駐紮在一處背靠密林的空地上。耳畔沒有了嘩嘩的流水聲,隻有風吹樹葉的簌簌輕響。

在這樣的安靜中,平時幾不可聞的細微動靜也變得極為明顯。

隻聽“咔哒”一聲,棋盤上,一枚黑棋落下,合圍掃蕩了大片白子,絲毫不在意自己後方同樣損失慘重。

觀此情形,微生舒笑道:“你還是和之前一樣。”

“你是指‘不看後路、顧此失彼’?”

“為何不能說得好聽些。”微生舒摩挲着手中白棋,“比如,淩厲鋒銳、一往無前——”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發怔。

澹台燼看了看他,也捏了一枚棋子在手裡,随即毫無鋪墊地說:“我和你一開始想追随的人,應該很不一樣吧。”

“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

“你之前說過,棋路可觀人心。我不在乎這些棋子的死活,也不在乎什麼正義邪惡。可我看得出來,你在乎;大約——你那位太子殿下也在乎。或許你們才是一路人。就像之前在山村,你會幫他們抓狐妖,為他們治病,給他們送糧食藥材。我永遠不會做這樣毫無意義的事。”

“毫無意義”。這個詞冰冷到近乎刻薄。

微生舒卻并不生氣。

“‘永遠’嗎?”他看着黑白棋子交錯出的圖案,緩緩道:“世上沒什麼事是永遠。”

“至于正義邪惡……古人言,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雖立筆辛辣,卻也不乏道理。我們如今所謀之事,非正邪所能定義。”

澹台燼松開手指,不再蹂躏那枚可憐的、快被捏碎的黑棋:“我們”這個詞很好地撫平了他不知來由的尖銳情緒。

微生舒又問:“不過,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澹台燼先說:“你不是‘别人’。”

之後他思索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他為什麼忽然想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太子比較?明明他從不曾為世人的言語和鄙薄動容。

澹台燼難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然而毫無成效。很快他就放棄了,坦言道:“我甚至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微生舒卻挺高興的。

“如果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又沒有傷害到别人,就不必在意它好還是不好。——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就去預測它的結局,不是很無趣嗎?”

“這可不像‘國師’會說出的話。”

“是嗎?那或許是我也在改變吧。”

所以,微生舒也好,自己也好——到底是變了什麼呢?

澹台燼陷入了一點兒深思,手上無意識地擺弄着棋子,一個摞一個,将它們疊成高高的塔。

出于一點壞心眼的趣味,微生舒伸手碰了碰塔的底部,不出意外,塔稀裡嘩啦地倒了下去,彈開的黑白棋子像小魚一樣在棋盤上蹦跳。

澹台燼:“……”

趕在他說話之前,微生舒神情自若地點了點棋盤,讓那些散落一地的棋子自動歸攏,假作無事發生。

“其實我昨天就在想,”他十分自然地岔開了話題,“左右謀事不在一朝一夕,要不要趁這段時間,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

颍州邊界,大滄山。

北方喬木高大。雖然是冬日,山上卻還有些蒼翠的針松。

鋪滿枯枝爛葉的山林小道上走着兩個人,後面跟着一隻巨虎。單看體型便知是一隻虎妖。

隻是曾經威風八面的山林之王如今肉眼可見的鼻青臉腫,身上還馱着一堆包袱。一隻臘豬腿頑強地從包袱縫裡支棱出來,引得它頻頻扭頭回望。

前面的人沒有回頭,但聲音飄了過來,聽在虎妖的耳朵裡,陰恻恻的:

“那豬腿要是少了一塊,我就卸了你的腿。”

虎妖知道說話的人是那個脾氣很壞的人類。更知道對方隻是看起來瘦弱,實則打虎很痛。于是它瑟縮地“嗷嗚”一聲,不敢再看,在豬腿的香氣裡埋頭苦走。

說來也是凄涼,它背上馱着的東西正是山那邊的富戶奉上的除妖謝禮——而它就是那個被除的妖。

“别吓唬它了,”微生舒回身招手,“過來看海。”

他站着的是一截向外凸起的崖壁,遠遠望去,深褐色的山脈綿延起伏,沒入視野盡頭的一抹蔚藍。

澹台燼走到他身邊,“那裡就是海?”

“是啊,那是北海。”微生舒指點眼前山脈的走向,“背山靠海的古東州——也就是我們要去的洙州。再加上來時的颍州,偏西的淄州,這座大滄山正好處在三州交界,也算是山川靈秀,氣運所鐘。 ”

“之前我隻在地圖上看到過‘海’,卻沒有真的見過。”

“那我們到洙州之後,先去海邊看看?”

“好啊。”

這樣悠閑地聊着天,兩人一虎慢悠悠地沿着小路下了山去。

離開山林之後,再帶着這麼大一堆行李趕路就很不方便,于是他們把老虎身上馱着的東西送給了遇見的山中獵戶,然後把虎妖變成一隻巴掌大小的毛團子——柔軟且便攜,如果不仔細看,和小貓崽也沒什麼兩樣。

“時候不早了,”山腳下沒有人家,微生舒看了看一側稀疏的矮樹叢,“今晚就住這兒吧。”

澹台燼卻看向另一個方向,“你看那兒——是不是個屋脊的尖角?”

……

還真是。

不走到近前,誰也不會發現,大滄山下竟還有這樣一處荒蕪破敗的府邸。看規制大小,像是王侯貴族的别院,隻是荒廢日久,目之所及,一切都破敗不堪:兩扇大門不見蹤影,院牆也早已塌圮。撥開齊腰高的野草走進去,曾經鋪着水磨石的庭院地面破碎得不成樣子,不過野草倒是少了許多,能看到前方門窗黑洞洞的屋舍。天色轉暗,夜風漸起,呼嘯着給周圍的一切蒙上晦暗的深色。

然而這一切擋不住想要來借宿的“不速之客”。

兩人穿過庭院,在正對大門的殿閣裡轉了一圈,十分愉快地決定今晚就在此處過夜。

澹台燼娴熟地升起火堆。等微生舒拿了吃的東西回來,就看他抱着“貓”坐在火堆旁邊,一臉深沉地揉搓那顆毛乎乎的腦袋。

變小的虎妖一臉生無可戀。

微生舒坐過去,有些好笑又有些意外,“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貓了?”

“我不喜歡貓。”澹台燼說。

他對貓的印象停留在九公主那隻死掉的狸奴身上。他認為自己不會喜歡這類脆弱的小生物。

“隻是在盛都的時候,龐宜之說冬天适合烤着火摸貓,所以試了試。”他一向樂意嘗試沒接觸過的東西。

微生舒忍着沒笑,“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澹台燼又搓了一把“貓”頭,努力地感覺了一下、再感覺了一下。

“……龐宜之真的很無聊。”他得出結論。

微生舒終于忍不住,樂不可支地從他手裡把可憐的虎妖撈出來,後者步履蹒跚地走到火堆另一邊,抱着特意留給它的大骨頭躺下了。

今晚沒有月亮。

遙遠的天際似乎傳來一聲悶雷,寒風吹動破損的窗闆,呼呼地往破敗的屋子裡鑽。

微生舒掏出大氅把坐在火堆前的人裹住,兩人坐在一起用枯樹枝子烤土豆。

血鴉就在這個時候飛了進來。聰明如它,總能準确地找到小主人和他的伴侶。

“嘎。”它叫了一聲,驕傲地擡起爪子,展示上面系着的一個小紙卷兒。

澹台燼解下紙卷,随手塞了塊土豆給它。

“是廿首領,還是鄭小公子?”微生舒幫噎住的血鴉順了順毛,問。

“鄭德茂。”澹台燼将紙條遞給他,“他說,景都那些老家夥終于商量出了結果,現在已經派人去找恒王後人了。”

微生舒看完之後,将紙條扔進了火堆裡。

“可惜……”

“是啊,真可惜。”澹台燼看着火焰,黑漆漆的眼瞳中閃爍着愉悅的光。

他名義上的生父,也就隻有這兩個兄弟罷了。梁王無諱因為腿疾早早退出儲位之争,死時還不到知天命之年。恒王無籌更慘一些,奪嫡失敗,自己身死不說,還連累全家流放到最荒僻的北疆,幾十年下來,死得七零八落。

現在,他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已經被澹台明朗殺了個幹淨。景國大臣恐怕已走投無路,才會想起尋訪恒王後人。隻可惜他們注定要失望了,恒王後人早被謝叙帶人控制住,他們不會得到任何結果。

微生舒慢慢剝開土豆焦脆的外皮。

“一步遲,步步遲。那些人終究會意識到——”

“他們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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