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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皇陵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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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燼點點頭,關注點自然而然地跑到了另一個地方:“……你說的那個‘方法’,你也會嗎?”

“我可以用法術達到同樣的效果,但我們的力量來源截然不同。”微生舒握住他的手,有些涼,他順手捂了捂。“記不記得我說過的況後氏?”

“你那個小妹妹。”

“對。符玉得到的辦法,隻能來自況後氏。但那與其說是術法,其實更像詛咒。它來源于一個未知且不可名狀的存在……”

微生舒視線放遠,仿佛越過王宮與國都,遙遙望向不可見的雪山。“那是秩序的陰影,帷幕後的注視,一切定義與非定義的扭曲。況後氏曾因此獲得強大的力量,卻也因此走向滅亡。海月夭折後不久,他們的族地就被一場大火焚毀,這一族裔自此消失在世上。”

澹台燼不免疑惑:“你不曾預見過?”

微生舒說:“能讓我看到的,自然也能讓我看不到。”

說這句話時,眼前的人神色如常。可澹台燼莫名感覺,他的心裡應該很難過。

為什麼會這樣想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下意識地,他想摸一下左眼,可手仍然被握着,他便忍住了沒動。

這時,微生舒喚了他一聲,他轉頭看去。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立在身邊,月光卻将人照得疏離。不過他一開口,仍是平常的溫和語氣。

他說:“阿燼,别太相信神靈的饋贈。”

澹台燼并不理解。原因很簡單,他的前半生從沒收到過什麼“神靈的饋贈”。

他得到的、唯一與神相關的,就是冥夜留下的一截龍骨。但那能算“饋贈”嗎?不能吧。

然而,就算不能理解,他還是記下了這句話。

“好。”

微生舒笑了笑,兩人一同沿着來時的路回去。

長街無人,兩側城牆高大斑駁,隔幾步矗立的燈台隻有幾盞還亮着一點明滅不定的微光。與幾個時辰前相比,這裡肉眼可見地淩亂而衰敗了。

……

安頓好一切,大約四更時分,他們回到了景都。

這裡的百姓仍沉浸在睡夢之中,無人知曉他們的君王剛剛去敵國國都打了個轉兒,更無人知曉盛王已經重傷脫逃,狼狽不堪地帶着殘兵敗将退向更南邊的密林沼澤,将大片國土拱手相讓。

可以想見,天亮之後,消息湧動起來,人們會經曆怎樣的山呼海嘯。但這一夜還沒有過完,所有的、即将爆炸的一切也隻是在夜色中安靜地醞釀。

抛下月影衛和禁軍,澹台燼獨自帶微生舒去了景山。

說起來,當初他們還利用這裡做了點文章。不過如今,這裡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安靜,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裡,四無人聲,隻有樹影蟲鳴。

山腳下,供奉宗廟的棂星殿燃着幽幽的長明燈。認出來人,守衛不敢阻攔,恭敬放行,兩人暢通無阻地走進殿内。

說是宮殿,這裡更像一處巨大的地穴。穹頂很高,看不到盡頭,一座座墳墓蔓延出去,空曠又幽冷,連燭火也染上冷色。層層疊疊的靈位仿佛在俯視着進入的人,又好像隻是在凝望對面的陵寝。

沒讓外面的守衛幫忙,他們親手将柔妃的屍骨安放回原本的棺椁之中。那裡面鋪着華美的錦緞,因為時間過久而變得暗淡。除此之外,還有幾件小孩子的衣服,正是當初他們在魇妖夢境中所見,澹台無極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

微生舒本想問要不要把這些衣服拿出來,但最終沒有問出口。澹台燼卻好似知道他想說什麼,搖頭道:“留給他們盼望的那個孩子吧。”

他是不被期待而出生的。這衣服原本也不是為他而做,沒必要借此緬懷什麼。

最後看了一眼那潔白而冰冷的骸骨,他親手合上棺蓋,将被盜掘的陵墓恢複原樣。

走出陵寝群,澹台燼順路來到了那些靈位前面。“澹台無極”四個金字端肅暗沉,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盯了一會兒,說:“名為父子,實為仇雠,聽上去也挺好笑的。如果他還活着,我真想看看他現在的表情。”

沒錯。他想,父子之情,他從沒有過,也不需要。至少,他看着眼前的牌位,心中沒有任何感覺。

可他也隻說澹台無極。

微生舒注意到,他從頭到尾沒有提起柔妃。哪怕他剛剛千裡奔襲搶回了生母的遺骨,又親手将她重新斂葬,他也沒有說起一個字。

但這不代表不在意。事實上,恰恰相反——

“那麼,你的母親呢?你想對她說點什麼嗎?”他輕聲問。

澹台燼終于肯看一看柔妃的靈位。片刻之後,他垂下眼睛。

“很小的時候,我就聽說過棂星殿。我想去那兒見她,卻沒想到,短短半個時辰的路,我走了二十年。母子之間應該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但她是因我而死的。是我殺了她。……我們是母子嗎?世間……怎麼會有母子是這樣的?”

他并沒有傷心,隻是迷惑。微生舒卻因他的迷惑而傷感。

“我不能勸你說,把這些當做沒有發生。”

他也無法代替柔妃說原諒:母親并不是理所當然要替孩子去死的。犧牲可以稱為偉大,保全自己卻也是人之常情。斯人已逝,在死去的那一刻,她究竟想了什麼,無人能夠揣知。

但澹台燼有錯嗎?他隻是被人的欲望奉上祭壇的祭品。血腥的契約成立的那一刻,人們就該想到反噬的後果。可惜啊,反噬沒有落在最初那些人的身上。整件事變成了一個混亂的繩結,打結的存在完美隐身,繩結裡的全是受害者。

“……手給我。”

澹台燼茫然将手伸過去,“怎麼?”

“在我的故鄉有一個說法,逝去的人會化為高山流水、明月清風。”微生舒将他的手掌攤開,“隻要還有人記得,他們就不會徹底離開。你們固然無法相見,或許風會給你一個答案。”

澹台燼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手上确實溜過一縷微風。輕輕地、溫柔地,像愛憐的撫摸。

——可風不都是這個樣子麼?

澹台燼一笑。他當然知道那并不是所謂魂魄。明月清風之語,不過是凡人的自我安慰。然而換個角度想一想,這種安慰本身足以讓人感到溫暖。于是他也握住了微生舒的手。

“你經常這麼哄别人嗎?”

“你是第一個。”微生舒專注地看他,“隻有你讓我覺得虧欠……我一直認為,這世間沒有什麼愛是無法彌補的,真正無法彌補的是時間。我遇到你,實在太晚,我沒有辦法彌補你過去的時間。”

“如果這樣說的話,我也一樣。如果我早一點見到你,你會不會再開心一點?”

微生舒一愣,而後長長地歎息。

修為也好、家世也好,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多麼令人豔羨。

隻有澹台燼會說他不開心。而他也真的,從未在過去中欣悅——

世事羅網,紅塵凄涼。命運冷酷,大道滄桑。他反叛、他高呼,無人聽聞;他掙紮、他踯躅,無人得見。

“……會的。”

許久,他壓下翻湧的情緒,輕聲道:“但是沒關系。我們相遇了,這已經是我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澹台燼說:“那麼,用二十年等你出現,我也覺得很劃算。”

微生舒捏他的手。

“劃算什麼。你要是去做買賣,一定賠本。”時間可以過去,痛苦又如何一筆勾銷。“要好好愛自己啊,我的陛下。”

澹台燼不解:“我已經坐上人間最高的位置,屠滅了曾經的仇人,即将一統河山;我會做一個好君主,護佑一方平安;千百年後,史書會留下我的名字,人們會記得我的存在——我還不夠愛自己嗎?”

微生舒搖頭,“不夠。你要知道,并不是做大事,才叫愛自己。你喜歡吃什麼?喜歡穿什麼顔色的衣服?閑暇時想做什麼?什麼東西會讓你感到快樂?——七情六欲,諸事繁雜,等你分清哪些是你真正想要的,哪些是别人期望你做到的,再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

景王宮。

黎蘇蘇小心地端着湯盅走在路上。

唔,好香。湯盅上飄起熱騰騰的白霧,她猛地一吸,心中暗贊自己的好手藝。

懷揣一往無前的信心,她走到殿門前,擡頭一瞧,裡面竟然黑着,好似沒有人——奇怪,往常這個點兒,應該是有人在的呀?

她四處扭頭,準備找個人問一下。這時,她看到一隊人影從不遠處走過,而且前面那個人還很眼熟——

等一下?!

能不眼熟嗎那是葉家大姐啊!

黎蘇蘇十分驚奇,端着湯追過去,“大姐姐?”

事情至此開始變得玄幻起來了。

月影衛貼心地給她們留出了姐妹叙話的空間,從葉冰裳口中,黎蘇蘇得知了盛都已破、盛王宮着火、盛王南逃等一系列消息,成功讓她從“十分驚奇”變為“大驚失色”——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是煮了碗湯的功夫——她這碗湯是煮了一年嗎?!

然而葉冰裳也不知道内情,對黎蘇蘇的驚詫愛莫能助。

她看了看二妹手上端的湯,想問什麼,卻被後者搶了先。

“嘉卉呢?”

黎蘇蘇想起那個熟悉的小侍女,左右瞅瞅沒瞧見人,順嘴問了一句。

“嘉卉……”葉冰裳怔了一會兒,忽地落下淚來。因為逃難和趕路的緣故,她鬓發散亂,臉上也沾了灰塵,可眼淚一落,所有的磋折都成了凄美的陪襯。

帶着這樣動人心弦的哀愁,她說:“嘉卉,在城破時遇害了。”

黎蘇蘇張了張嘴。

她想起與牧越瑤偷渡盛都的那一夜。總對“葉夕霧”橫眉冷對的小姑娘難得對她說了句保重——原來,這就是對方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大姐姐,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這樣的勸慰多麼蒼白啊。

猶豫半晌,黎蘇蘇道:“咱們回家去吧,爹爹和祖母很挂念你呢。”

葉冰裳搖了搖頭。

“陛下救我回來,我還沒有當面拜謝。如此離去,就太失禮了。再者,”她拭去淚痕,柔聲細語,“我也想在這裡等一等殿下的消息。”

……

但澹台燼已經把夾帶回來的宣城王妃忘記了。

巨大而空曠的殿閣内,他和微生舒并肩站在階上。背後黑沉沉重疊的靈位森然陰郁,仿佛要将殿中唯二的兩個人一同埋葬。

不過他們誰都沒受到這氛圍的影響。

“其實,我一直能聽到一個聲音在黑霧裡對我說話。經曆過般若浮生,我才知道,那是來自魔神的聲音。”澹台燼說。“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再聽到它了。但我想,這就是我身上的特殊之處。澹台無極、蕭凜、葉夕霧……這裡面有些愛恨,或許不是對‘澹台燼’,而是對‘魔神’。這就是冥冥中的存在賦予我的命運嗎?”

其實他更想問,這就是你一直抗拒着、反對着的東西嗎?

然而冥冥中的直覺阻止了他,于是最終問出口的話變了個模樣:“微生舒,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沒辦法直接對我說?”

微生舒沒有躲避他的目光。

“你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吧。”

“嗯。”

早在荒村,他便隐約有了這個念頭。溫泉那夜,他想問卻被困意打斷。直到那張符紙,那片白光。

“還記得那天我們用的符嗎?我問過葉夕霧,她說那是見生符。我想,妖魔用不出見生符,是因為它們眼中沒有活着的世界,一切對它們來說隻是柴薪和養料。但你為什麼也用不出來?葉夕霧說,明光大概是無欲無求的神明境界,我卻不這樣認為。無欲無求,是對人的标準。可隻要是人,就依然在五行之中。就像般若浮生裡的那些神明,即使超脫于世,仍然會冒出一些為天下殒身的傻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真正一視同仁的,是神明之上的規則才對。”

隻有規則,不會讓步于人情,不會垂憫于存亡,它隻是存在。萬萬人死去與一片葉子墜地有什麼不同?萬物在它眼中不過一頁簿冊。所以它看到世界,又看不到世界,它隻是光明、神聖、溫柔、冷酷的虛無。

“是它在掌控你嗎?那些你無法對我說的話裡,不是隐瞞,而是無可奈何——”

微生舒報以微笑的沉默。

“我明白。”

澹台燼低聲道,“……你放心,我明白。”

也許是光影的錯覺,他的眼睛裡多了些瑩潤的水色。可水色終究沒有凝結落下,他的神色已然變回之前的平靜鎮定。

微生舒凝視着他。

澹台燼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可聰明的人總會更痛苦一些。

“會害怕嗎?”他問。——知曉這世界的部分真實,知曉無法抗衡的力量之極,會害怕嗎?

澹台燼卻說:“你會永遠愛我。”

微生舒坦然應承:“對。”

像是誓言,又像對冥冥的宣戰。他說:“我永遠愛你。無論什麼,縱然能毀滅我的軀體,亦無法改變我的心志。”

澹台燼挑眉一笑,“那就沒什麼可怕。”

微生舒輕輕擁住了他。

懷中的人真實存在。溫暖的、生命的熱度近在咫尺。他嗅到一點隐約的清香,忍不住在那修長的頸上吻了一下。

澹台燼沒什麼反應。卻是微生舒先意識到——這裡好像是景國宗廟。他松開了攬在澹台燼腰上的手,轉而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試圖裝作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但他退一步,澹台燼能進三步。幽幽的長明燈下,他不依不饒地纏上來,堂而皇之吻上微生舒的唇。

“還是出去再……”

“有什麼關系?你剛剛嘬我的時候可沒在乎這裡是不是宗廟。”

“能換個詞兒嗎?”

“不能。”

“你家祖宗的靈位還在旁邊呢。”

“那就讓他們看着。”

***

南境,山穴。

一股夾雜着腥臭之氣的黑煙從裂隙中竄入,搖搖晃晃凝結成一個漆黑的人形。

随即,镌刻在地面上的法陣飄忽轉亮,人形在無數嘈雜中扭曲又重組,慢慢地,它從“人形”變回了“人”。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複生的亡者一步跨出法陣,拂塵一甩,盤膝而坐。

沒能借盛王之手除去澹台燼,固然可惜,可這本就是一步無關緊要的閑棋。就讓他們自鳴得意、高枕無憂吧,沒有人知道她在雪山那邊找到了什麼,誰也不能像她一樣,洞徹這世間最深的奧秘——

……嗡。

低沉的嗡鳴響了起來,猶如地底深處傳出的地獄宏聲。在毒蟲的窸窣與瘴氣的彌散中,她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尖利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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