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背後鑽出雲龍道長的聲音，王也往背後一看，就見着師父站在不遠處正盯着他呢。

王也趕緊把手機塞到褲兜裡，“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雲龍道長并不急着說話，隻是默默盯了他好會。王也平日裡就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偷懶哪怕被師父抓了個正着，那也能滿口胡謅插科打诨意圖蒙混過關。這會兒竟然沒有想出什麼搪塞師父他老人家的由頭來。

不對，他沒有偷懶來着。

“你最近有什麼事嗎？”雲龍道長才從師爺那兒出來。

北京王也家人那兒給師爺打了個電話，回頭師爺把他叫了去。

“王也這孩子情況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問問他。”

雲龍道長想起師爺的吩咐，臉上更黑了一層，“你隻管說有沒有。”

王也站在那兒，笑得頗有些無所适從，“我這、能有什麼事兒啊？”

“最近有人說，”雲龍道長頓了頓，“說你和之前那個小姑娘有來往。是真的嗎？”

“是真的。”

王也隻是愣了下，接着點頭說是。

雲龍道長從師爺那兒出來，原本就心情複雜，現在聽到王也承認的這麼幹淨利落，心情更加一言難盡了。

王也這個徒弟，雲龍道長嘴上嫌棄的要死，提起他就是唉聲歎氣。但是這個徒弟他是最愛護不過了。人是懶了些，但悟性極高，一點即通。人雖年輕，但在太極上的造詣極高。

他氣王也的偷懶不知道精進，可徒弟裡頭最看重的就是他。

結果王也現如今給他動心了。

人家親爹親口說的，他們想要當謠言都不行。

師爺老人家年紀很大了，見過的風風雨雨多，對這個事兒也是很看得開，“年輕人這樣很正常，你好脾氣的和他說說。”

雲龍道長年輕時候是個暴脾氣，到了這個年歲，稍微好了點但也有限。

雲龍道長闆着臉，“你要是有意向，先去還俗了再說。你要真的犯戒了，小心我罰你。”

“師父，不是，我沒怎麼樣呢！”

怎麼一個兩個全都看出來了！明明他沒有說啊。難道他真的這麼明顯嗎？

對面的師父拉長了個臉，臉色更是臭的不行，“反正話都給你說了，要怎麼樣，先把流程給走了。不要亂來。”

“不是師父，我亂來什麼呀。”

對上雲龍道長死之視線，王也的聲量刹那間矮了一截。

“我真的——”

王也喉頭一滾，把後面的‘清白’兩個字咕噜吞到肚子裡。換上了另外一句辯白，“真的沒有亂來啊。”

“我話給你說了，至于怎麼選，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說完，雲龍道長又看了王也一眼，然後從鼻子裡呼出重重兩道氣，回身走了。

王也這一天下來，除了排練的時候，其餘的時候就坐在那兒，摸出手機不自覺的就點開了木槿的微信界面。

退出來，翻到主頁面，看見朋友圈那兒有紅點還有她頭像。手指比腦子還快，已經點開了。

木槿平常不發朋友圈，似乎沒啥事兒值得她專門發個圈的。這會兒朋友圈裡是一束打包好的鮮花，沒有配文字。

隻有那麼光秃秃一束花，人是半點都沒出鏡，甚至指頭都不見一個。

這一天的彩排結束了之後，王也站在路口往下面看，身旁的幾個同門經過，“王也你在這幹什麼呢？”

王也笑了幾聲，“沒啥。就在這兒站會。”

這話顯然沒有多少可信度，但同門們也沒有追問，隻是叮囑了幾句就做自己的事去了。王也看着其他人離開，歎了口氣，掉頭慢悠悠的往回走。

話是他說的，現在這個情況，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武當晚上九點止靜，王也洗完澡，忙完内務，坐在床上，點開微信對話框，幾次打了幾段句子又被删除掉，最後還是那一句‘您藥記得喝。’

這次木槿沒有讓他久等，幾分鐘後發來了一段語音。

“道長放心我喝完了。”

王也打出一段話，‘今天感覺好點沒有？’

他看着在對話框裡已經打出來的句子，又摁住删掉。

一句話來來回回的打，卻怎麼也不覺得合适。

他突然自嘲的想着，話不合适，他現在做的事就合适了？

這時候木槿那邊又發來一句，‘道長早點休息’

這樣她就把這段對話給完結掉了。

王也看着手裡的手機好會，一把把手機給摁掉，放到一邊。

路是他選的，不管怎麼樣都要走下去。

結果幾天下來，王也發現這條路還挺難走。

有事的時候還好，一旦閑下來，總是不自覺的想起什麼。會翻開微信的對話框。

打開之後反反複複看之前的聊天記錄，他們的對話都是‘喝藥了嗎’‘今天很好謝謝’諸如此類話語。

可王也就是反複的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看什麼，也不知道是想要從那些普通的幾乎已經是例行公事的話語裡看出什麼。

在正式科儀的前幾天，她主動發消息過來問科儀是什麼時候。

那時候已經将近止靜的時間，王也突然聽到手機振動了幾下，拿起來就看到手機屏幕上是她的微信。

這兩三天他們已經沒有互相發消息了，似乎是要真正回歸到該有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裡。

胸腔裡的心在看到那個已經兩三天沒有看到的名字的時候，瘋狂的跳動起來，一下接着一下，激烈得撞擊着耳膜。

王也點開，發現是她問正式科儀的時間。

他回答之後，她發過來一句，“那我過來看看你可以吧。作為朋友應該來捧道長的場。”

王也笑起來，回了一句好啊。

科儀那天王也上台階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就在紫霄宮下面那些遊客裡頭，她今天穿方便運動的寬松長衣長褲，腦袋上還戴着帽子。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那麼多人，偏偏一眼就認出了她。

科儀的過程冗長而繁瑣，等到最後一個環節結束。他跟着同門排好隊列離開，當把一切全都整理好之後，王也掏出給她發消息，“你在哪兒。”

這話他不該問的，但就是要問。

那邊很快就給了回答。

王也趕過去的時候，隻見着她站在個高坡上，頭上的帽子也摘下來了。

陽光從天際灑下，将她整個人都浸入其中。他看到她眼睛裡都渡着一圈光暈。

“道長。”

她笑得眼睛微微眯起來，擡手對他揮了揮。嘴角那兒因為笑凹下去倆淺窩。

王也站在那兒看着她，胸腔裡被什麼給充斥滿了，酸脹到難受。

他為難的皺起濃眉。

她好可愛，他好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