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你要去哪兒!”
畫面陡轉,言崇飛聽見自己的名字被竭力喊出,回聲充斥在漆黑的樓道裡,沿路都是淋漓的血。
怎麼會是這裡……
忽然!前方有玻璃破裂發出驚人的碎響,伴随連綿不斷的慘叫聲!
“救命啊!快救救我!”
“不要丢下我!”
就在這失魂的一瞬,無數直擊死亡的畫面在腦海裡閃現,尖銳的刀,飛馳的子彈,還有,流血的眼睛,洞穿的心髒——
言崇飛猛然清醒過來,手裡的傳單已被攥得不成樣子,他意識到自己還靠在養老院的圍牆外,什麼都沒發生。
養老院各處陸續亮起晚燈,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言崇飛稍稍按住眉心,恍惚地走向了不遠處的公交車站。
公交車到站,又啟程。
言崇飛默默坐在最後排,一動不動地盯着窗外。黃昏的海市隔着移動的車窗玻璃變成了另一種樣貌,映在車窗上的晚霞不停變幻,時而向陽,時而背陰。
他似乎能真切感受到時間在行駛中飛逝,路過的一切都不可追回地退向了身後。回神的刹那,他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匆匆向後尋找,卻什麼也沒找到。
.
“華先生在找什麼?”
還是熟悉的市中心立交,司機看見華景昂在向後張望,唯恐走錯了路。
華景昂将目光從窗外的光景裡撤了回來,搖搖頭:“沒什麼,随便看看。”
離開司令室後,他習慣性回到自己熟悉的精英基地。昨天參加伊力茨全國聯賽的精英戰士今天大部分都沒有休假,衆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回來繼續進行日常訓練。華景昂也和許全在辦公室打了照面,相處起來确實跟無事發生一樣。
公司是個磨蹭時間的好地方,華景昂沒覺得自己今天幹了什麼有意義的事,下班的時候就已經快入夜了。
回家的路上,他坐在車裡覺得世界格外安靜,窗外偌大的城市仿佛成了天地間的一座沙漏,所有人都化作了裡面成千上萬正在下墜的顆粒。
遵循着一種宿命般的落墜軌迹。
他還來不及多想,轉眼已經到家了。
華景昂住在一環靠海的地方,是一棟複式公寓,所在的小區倒是足夠僻靜。他在推開門的那刻,整日緊繃的心弦才松了下來。
“咔”,門輕輕關上了。
“小老闆回來了?”
“陳阿姨?”
華景昂在玄關前遇上了正要離開的家政阿姨,似乎有些疑惑。
公寓對于華景昂來說隻是一個睡覺休息的地方,因為他平時幾乎都待在公司,所以家裡一直很幹淨,家政通常在月底才會來打掃一次。
若是母親要回家,家政會特意推遲或者延後,選在回家前一天再來打掃。
而今天,并不是月底。
“母親回來了?”華景昂緊接着問。
陳阿姨有稍許遺憾:“原本太太是打算明天回來的,可是剛剛打電話告訴我說,學校臨時派她去外地出差,隻能取消航班了,讓我也知會你一聲。”
華景昂拿出手機,并沒有收到母親的消息,于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好,辛苦了。”
家裡隻剩他一人。
華景昂走到客廳的角落,那裡挂着一個相框,照片裡身穿戰鬥制服的男人看上去還很年輕,背倚廣闊明亮的大海風光,對着鏡頭笑容燦爛。
照片底下有陳舊的簽名,筆鋒灑脫,透出一股凜然正氣。
——華冼成。
是他去世了十三年的父親。
華景昂在相框前站了一會兒,拿起旁邊的方巾開始悉心擦拭。随後,他去沖了個熱水澡,将酒吧換下的衣物丢進洗衣機,再回到客廳時,能看到陽台外都是暗沉的海景,隐隐有海風在窗外呼嘯。
華景昂順勢坐上沙發,打開手機,将幹媽回國的消息以郵件的形式發給了母親。
“已發送”裡還有很多封這樣的日常郵件,但很少得到回複,華景昂早就習慣了這種單方面的聯絡。
緊接着,他打開體系内部專用的通訊工具,置頂的是父親的對話框——隻有這裡的賬号是不會随着時間被注銷的。
他簡明發送了一條:“晚安。”
從他加入體系那一天開始,對話框裡每晚都會有這樣的問候,但他非常清楚,這依然隻是一場單方面的聯絡。
夜漸深了。
言崇飛的思緒經過一路上的解構、重構,再解構、再重構,回到家時,下決心已經變成了一件容易的事。
他将自己關進房間,以從未有過的嚴肅姿态打開電腦,照着廣告單上的指示點進了無領導集團“領戰計劃”的官網。
鼠标停留在報名通道上——
言崇飛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不就是看到傳單上寫了一句“廣納人才,命運重啟”嗎?怎麼還主動對号入座,以為自己就是被上天選中的孩子了呢?
看來自己确實太閑了,閑得一身的賤骨頭都按捺不住了。
不管了,玩玩嘛。
反正他這個沒出息的便宜貨已經沒有再貶值的可能了。
言崇飛就這麼随便報了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