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莉猛然一瞬從憂慮和忌憚中抽離而出，就像被後背入侵的寒涼完全吞沒，臉色忽然平靜得不太真實。

她持續沉默，大概是無話可說。

過去數年沉浮，談不上有多坎坷，但也不能算是輕而易舉。林莉在接到易丞邀請之前，一直徘徊在職業生涯的瓶頸期，低谷的負面情緒甚至一度壓得她喘不過氣。

但凡她願意妥協和退讓，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子也能照舊過下去。隻可惜對林莉這樣驕傲的人來說，很多事是她甯願從頭來過，也絕不肯将就的。所以當無領導集團抛出橄榄枝，她便毅然決然斬斷了舊路。

她需要機會，也确實禁不起失敗。

林莉終于記起自己“執行人”的身份，她稍顯無奈地閉了閉眼：“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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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邊緣的燈火逐片熄滅，沉寂開始向中央蔓延。倏然間狂風大作，将花園别墅輕掩的小窗掀出一聲巨響，驚醒了卧室裡迷迷糊糊的呂趙霜陽。

她起身将窗戶鎖死，然後随手拿起枕邊的手機，發現自己收到了一封離職郵件和實習期為半年的實習證明。

沒過多久，寒流愈發嚣張，海東區受地勢影響淪落成大風的追逐地，行道樹劇烈搖曳，住宅樓的窗戶都開始咣當亂震，言崇飛趴在被窩裡戴着耳塞，還在專注地研究UG聯盟近幾年首席排位賽的視頻。

從他答應華景昂那一刻開始，對比賽的重視就顯得過分自覺。其中緣由，自然不是比賽本身，而是因為華景昂。

仔細回想，當初階段測驗結束，本以為三個月的一切都已告終，最後也是因為有華景昂在，他才又選擇了繼續堅持。

起初是為了不辜負華景昂的信任，其後就像熱火急烹，許多情緒野蠻生發出來，言崇飛漸漸多了恻隐之心，至少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願意看到華景昂一個人去面對這場紛争四起的公開賽。

想至此處，言崇飛忽然洩了氣似的往旁邊一癱，呆呆地望着天花闆。

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虧他之前還常常嘲諷邵輕志重色輕友，現在連羨慕的資格都沒有。言崇飛“啧”了一聲，不耐煩地側過身，看見旁邊的手機屏幕頻繁亮起，他拿過來一瞧，又是一堆沒用的資訊推送和垃圾短信。

裡面夾着一條久違的聊天消息，來自作戰機構的永仁大哥。

言崇飛剛點進去就被花裡胡哨的廣告海報閃了眼，原來是春季招生将至，這些财迷機構想趁着過年熱潮，找老學員幫忙轉發宣傳。

言崇飛參加培訓的事可是一級絕密，身邊沒人可以告訴，最後隻好昧着良心轉發成僅他可見，沒想到這位熱情過頭的老大哥很快就發來新消息道謝。

永仁大哥：感謝小兄弟支持啊！等周年慶活動的時候邀請你回來看看！提前說聲過年好！

言崇飛客氣地回複說：祝大哥新年生意興隆！

過了幾秒，永仁大哥又發來幾個壞笑的表情，八卦的心思簡直溢滿整個屏幕：聽說集團最近出了點事呀？小兄弟沒受影響吧？

言崇飛今晚下班回家才聽包蕊在夜宵局上聊了一番公開賽名單洩漏的事，終于将呂趙霜陽沒來得及說出口的事弄明白了，沒想到現在又招來了新的耳朵，果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沒等言崇飛搪塞回去，永仁大哥接着連發幾條：我就知道，精英階層爛透了，呂氏集團從前就愛胡作非為，現在還是狗改不了吃屎。這下露出馬腳，引起民憤，呂懷堅的面子可挂不住了，張多富那邊估計也一個頭兩個大。小兄弟是給集團幹活的，我說話不好聽，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就是為那些無辜受牽連的戰士抱不平……

言崇飛早就習慣中年大叔熱衷針砭時弊口無遮攔的毛病，壓根沒放在心上，隻是他有些看不明白，名單洩漏的事怎麼突然變成了呂氏集團的“胡作非為”？

三言兩語結束對話之後，言崇飛不放心地打開公共平台，正巧看見無領導集團發布的最新聲明——

“……我們關注到最近有關無領導集團公開賽出戰名單的争議，對此集團深表遺憾和歉疚：首先，感謝所有關心集團備賽情況的朋友們，集團為保證戰士的最佳參賽狀态，至今從未以任何官方形式公開發布過名單，目前網絡上所有流傳的消息均為不實謠言，并且經調查取證，背後存在有心人惡意操縱，具體情況将在調查結束後公布。其次，針對部分網友指出的個别戰士背景資料有誤，集團對此相當重視。經核實，系戰士個人原因導緻背景資料原始錄入錯誤，集團招聘時無法通過身份信息直接驗證真僞，針對此種招聘程序漏洞，集團已迅速啟動修複工作，涉事者已停職接受内部調查……”

——集團一句話聲明：我也是受害者，勿擾。

——哈哈哈哈哈哈這聲明已經很隐晦了，沒有直接點名道姓，呂氏集團應該去給集團公關部磕個頭。

——好一個原始錄入錯誤，自己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呗！

——大兒子呂趙嘉述和二女兒呂趙霜陽都是帝大畢業的，堂堂全國排名第一的大學就跟呂氏集團辦的一樣，想考就考，建議深入查一下呂家人，說不定亂來的情況多着呢！

——哪有這麼真實的名單洩漏，明明就是故意放出來試探的，背後肯定排着很多資本，想把自家人強行塞進比賽，沒想到呂氏集團先踩雷了。

——少轉移視線，真正的出戰名單呢？不會還有廢物關系戶吧？

……

言崇飛越看越看不下去，趕緊打開内部通訊工具，目光卻在置頂的華景昂一欄上停滞了幾秒。

華景昂吃完晚飯就離開了辦公室，打算去把剩下的主力人選都定下來。言崇飛雖然擔心他的身體，但華景昂休息一陣後臉色明顯好轉，也跟自己保證過他會心裡有數，言崇飛才肯放他一馬。

直到晚間訓練結束下班回家，言崇飛都沒有再聯系過他，怕自己關切過度，顯得兩人之間毫無信任。

言崇飛猶豫片刻，還是滑走了華景昂的名字，往下試圖找到呂趙霜陽，可他一路翻至末頁，什麼也沒找到。

明明今晚還發了消息的……

他又試着在全局系統裡搜索，仍然毫無結果。

言崇飛沒忍住回到置頂，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撥通了華景昂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