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始于微涼的仲秋。
自從小崇飛跟随孟文彬離開老家,已經過去一段日子了。陽光不再灼人,明亮的白晝也越發短暫。
他被安置在一棟陌生的别墅樓裡,周圍都是繁密的植被,隐于其間的野生小路縱橫交錯,看上去更像無路可走。
小崇飛獨自住在二樓的小單間,内裡配置齊全,桌椅床櫃,杯碗桶盆,應有盡有。
清晨拉開窗簾,陽光的擁抱毫不吝啬,隻是窗戶被鐵皮封住,最多打開三指寬的一條縫。
好在依然可以眺望遠方。
城市的輪廓隻在晴朗的時候出現,像天邊的海市蜃樓。
小崇飛大概猜不到他以後會在那裡生活将近十年,甚至可能待得更久。
類似的小單間,整棟别墅裡多得是,但小崇飛當時并不知情,因為他們搬進來之後就不被允許外出,每天等待專人送飯,除了安靜度日,别無選擇。
言崇飛也是後來才恍然,那時的生活,不過是發生在軟禁和坐牢之間的一種灰色形态罷了。
櫃子上堆了一摞書,分門别類,中學教材居多。桌上擺着一面小巧的電子屏,比普通手機薄很多,觸亮之後可以看見日曆、時鐘和視頻播放器三個圖标。
時鐘裡有一個倒計時,結束于六年後,播放器裡存儲的視頻全是戰鬥教學相關。
于是,消遣有了。
小崇飛對身處的境況一無所知,隻能按照正常作息起居,旁的時間都拿來鑽研和鍛煉,直到某天點開日曆一看,白露,諸事不宜。
猝然間,别墅樓響起刺耳的警鈴!
小崇飛迅速繃緊全身站了起來,很快聽見外面的走廊傳來鑰匙串嘩嘩的碎響。
有人打開了門,是他不認識的,小崇飛十分警惕,而來者卻很淡漠,隻讓他們到樓下集合。
那人緊接着去到一間又一間,不斷有陌生的同齡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小崇飛終于成為其中一員。
樓下的空間足夠寬敞,可同時塞下二十多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孩子,均攤的領地還是局限了些,大家面面相觑,沒人吭聲。
這一次,孟文彬依然沒有出現。
他好像同那輛白色轎車一起,永遠消失在了小崇飛的生活裡。最後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小崇飛下車離去時,孟文彬坐在車裡,一邊擰開保溫杯喝水,一邊在司機的提醒下擡頭對他揮手,然後水灑了幾滴在衣領上,顔色很深,那是咖啡的印迹。
沉思間,靠近大門的地方已經站滿了一群面生的成年人,小崇飛的注意力很快回到别墅裡。
幾個膽大的孩子觑機開了口:“住了這麼久,什麼時候開始訓練呀?”
“那個眼鏡叔叔呢?他怎麼沒來?”
“再不放我們出去活動,手腳都要生鏽了!”
小崇飛聽他們說話都帶着不同的口音,想必多半和自己一樣,背井離鄉來到此地。
隻不過,大家不知道這裡具體是哪裡,因此不能準确衡量距離。對于言崇飛來說,也許是像他在車上醒醒睡睡好幾回那麼遠。
幾聲質問抛出去之後,卻讓那些大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其中一個人飛快從腰間掏出短棍,往前一甩,長度瞬間倍增。
“那就先松松皮肉再說——”
一呼一吸之間,眼前陷入暴/亂!陌生人紛紛亮出器械,瘋了似的朝所有孩子沖了過去!
旁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額前的頭發已經被暴力揪住,往沙發的硬木猛撞上去,瞬間暈厥。
看見身影緩緩倒下,小崇飛慌張避讓,朝樓梯的方向疾跑,但左右人群纏鬥,阻攔了他的去路。
腳步猶豫的片刻,小崇飛立馬挨了重重一棍,打在後背,他差點失足跌倒!
“還想跑到哪兒去?”襲擊者伸手抓他,小崇飛搶先旋身将他的手控制住,借力往另一隻手上踢了一腳,當場踢飛了他手裡的甩棍,砸在牆角的磚上,發出清晰的裂響!
小崇飛沒控制好力度,緊接着摔倒在地,那人惱羞成怒掐住他的脖子,朝他扇了幾巴掌,小崇飛拼命掙紮,臉上都是毒辣的指印,眼睛都瞪紅了。
“滾……”小崇飛努力擡起膝蓋,在拉鋸中找準間隙,猛地往上狠踹,順勢晃動重心,那人鎖不住他,恍神間一脫手,小崇飛終于擺脫控制,爬起來往牆角跑,想要撿起甩棍反攻。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拿走了甩棍。
小崇飛倏地愣住,那是一個手背劃傷流血的高個子女孩,面容狼狽,撿起甩棍後隻是輕輕瞥了自己一眼,沒打算解釋什麼,急忙趕到一扇加固過的窗戶前,隻聽“哐嚓”一聲巨響,她揮棍砸碎了厚玻璃!
小崇飛迅速朝她跑去,半途卻被另一個身形更壯的孩子撞飛了:“不好意思啊!”
小崇飛直接歪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罵回去,窮追不舍的攻擊又從另一側撲了過來,他隻得坐在地上被動挨打抵抗。
餘光一掃,女孩破窗的舉動引起了好幾個襲擊者的警覺,很快被重重包圍,自顧不暇,那個撞人的混蛋就先一步從窗戶裡鑽了出去!
這一逃,部分襲擊者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似乎很是緊張,小崇飛匆忙掙脫起身,也往窗戶的方向跑,旁邊傳來聽不懂的方言,激烈地吵了幾句,然後不遠處的一個人按亮了對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