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是可忍孰不可忍!
“吼——!”
大魚噴吐出黑色黏液,想要襲擊徐圖之,但剛剛那處地方早就沒了人影。
魚尾攪動湖底的淤泥,水體瞬時渾濁。同時,它身上的粘液和白蟲甩脫,一坨坨地向四周飛濺。
“太髒了。”
徐圖之不知何時出現在大魚上方,皺着眉看向髒亂的湖底,食指和中指并齊伸出,向下一點:“覆。”
砰!
一股巨力将大魚的身體按進湖底,魚身狠狠砸入泥中,肉瘤破裂,骨刺折斷,黑紅的血噴射而出。但不等黑血溢散,就見一圈水波扣下,如同一隻倒扣的碗,急速縮小,将大魚死死箍住。
“吼……吼……”
水波越扣越緊,“咔咔”的骨骼斷裂聲響起,大魚被擠壓到不能再小,顫栗着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徐圖之淡淡看了一眼渾濁的水體,伸手為掌,又變掌為拳,輕輕一握:“滅。”
水波内,大魚無聲炸裂,隻剩一片黑紅。
湖底安安靜靜,泥沙平息,球巢沉落,無數散落的白蟲扭曲着身體鑽向更為陰暗的縫隙。
“散。”徐圖之輕聲說着,松開拳頭。
水波消失,格瑞迪趁機沖了過去,頃刻間擴展成一張黑色大網,将那團黑紅一舉包住,又迅速恢複長條黑泥鳅狀态,滿足地扭了扭。
徐圖之降到湖底,身後白色長發逐漸回落。
沒了大魚的幹擾,他閉上雙眼,放開身體去感受水流帶來的溫度和氣息。但這裡過于混雜,黎敬的味道似有似無,依舊無法确定來源。
看來隻能一點點尋找了。
徐圖之掏出懷表,打開昨夜偷拍的黎敬睡覺的照片,伸手一抓,隔空把遠處扭搭扭搭的格瑞迪抓了過來。
拎着格瑞迪的後頸皮(如果能算是後頸的話),徐圖之把它怼到照片前:“去找這個人類。”
“淙?”格瑞迪張了張黑漆漆的嘴,做出一個“吃”的動作。
徐圖之加大手勁,攥緊了格瑞迪的脖子:“你要是敢動他一下,就等着被我吃了吧。”
格瑞迪渾身僵成一條長棍:“淙淙!”
徐圖之把它扔開:“去找。”
格瑞迪立刻蹿了出去。
看了眼時間,距離下水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
徐圖之的手指開始不停輕點。
還是快點找到吧,若是異化時間太久,香噴噴怕是要變成臭烘烘了。
*
“黎敬!”
小黎敬猛然睜開眼。
高壯男人把小黎敬抱了起來,揉了下他的頭:“這孩子,怎麼了?”
小黎敬晃了晃腦袋。
陽光,山坡,青草香。
轉頭看看山下的村子,一切都平靜又美好。
但不知道為什麼,小黎敬總覺的有哪裡不對勁。
見小黎敬沒說話,男人把小黎敬又向上抱了抱,說:“睡迷糊了吧?走,卡裡叔叔帶你回家。”
随着走路的步伐,小黎敬一颠一颠的。
他把略顯幹瘦的小臉貼在了男人身上,伸出手,卻看到像是兩隻雞爪的粗糙小手。
[不對,有哪裡不對。]
[很正常,隻是剛剛睡迷糊了。]
[哪裡不對呢?]
[都很好。]
日頭偏西,陽光逐漸變紅。
男人抱着小黎敬走進村子,周圍的村民笑呵呵的,互相打着招呼。
貓在屋頂跑過,狗在街角探頭,還有羊咩咩的聲音傳了出來。
小黎敬觀察着四周,戴頭巾的老婦、扛鋤頭的大胡子男人、追逐着跑過去的兩個小男孩……
[到底哪裡不對?]
[一切都很正常啊。]
男人把小黎敬抱到了院子門口:“下次别自己去山上了,小心睡到晚上都沒人發現你。”
小黎敬卻站在門口,不往裡走。
“快進去吧,你爸爸媽媽肯定等着你呢。”男人又拍了拍黎敬的頭。
小黎敬擡頭,看向男人,半晌才點了下頭,進了院子。
院子左邊是一圃花園,紅黃藍紫各色的花開得豔麗極了。院子右邊零散放了些工具和木闆,秋千的架子搭好了,座椅隻做到一半。
小黎敬站在院子中央,回頭看去。
男人仍然站在院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揮了揮手:“快回家吧。”
一陣風吹過來,把小黎敬向房子的方向推了推。
小黎敬低下頭,摳了摳手指。
[為什麼要回家?]
[天要黑了,該回家了。]
[不對,我為什麼一定要回家?]
[我該回家了。]
相矛盾的念頭在腦海裡不停閃過,小黎敬捶了下頭,晃晃腦袋。
“黎敬,你怎麼還沒回家?你媽媽肯定做好飯等着你了。”戴頭巾的老婦人走到院外,隔着籬笆說。
小黎敬撇了下嘴。
扛鋤頭的大胡子男人也走到了院外:“黎敬,回去晚了你爸爸會揍你的。”
小黎敬皺起了眉。
“快回家呀!”兩個小男孩先後追逐着跑到院外,一左一右站在卡裡的兩邊,齊聲對黎敬喊。
小黎敬猶豫道:“可是……”
“回家吧,這麼晚了。”
“肚子了吧,快回家吃飯去。”
“再不回去,小心你爸爸揍你。”
“回家呀,回家呀!”
……
隔着籬笆,外面的人越來越多。
小黎敬看向他們,每個人都笑眯眯的,說着關心他的話。
一股奇異的危機感像一群螞蟻爬過後背,小黎敬汗毛聳立,冒出冷汗。
再看向院外,那些人整齊地站成一排,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表情一絲不變,就連嘴角的弧度和眼角的皺紋都保持着一緻。
“回家。”
“回家。”
“回家。”
黎敬咽了下口水,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幹澀地說:“我,我不想回家。”
突然,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院外的人仿佛凝固一般不動了,被風吹的傾斜的花草不動了,遠處木屋煙囪上飄散的炊煙不動了。
小黎敬的心開始怦怦地加速跳起來。
嘎吱——
木門的開門聲響起。
一股血腥味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