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飯。”黎敬輕聲說着，用筷子敲了一下徐圖之的手。

徐圖之順從地略低下頭，白色的頭發垂了下來，泛出柔順的光澤：“遵命，冕下。”

黎敬心口一熱，不太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但這一看，卻看到了不一樣的事：幾個餐廳的工作人員神色匆匆跑向廚房方向。

黎敬站起來：“好像出事了。”

廚房裡，大量冰碴從下水管裡洶湧噴出，先前進來的幾個機器人已經被完全凍了個結實，現在隻能靠人工處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有這麼多冰？”

“怪異值超标了！快給錦泰分處打通訊！”

“不要慌，先去疏散客人。”

黎敬拉着徐圖之擠進來的時候，廚房已經被凍住了一多半。

“讓一讓！怪異處置三隊現場作業！”

黎敬撥開群衆，渡鴉高飛，噴吐火焰。徐圖之保護黎敬，水綢一甩，直切冰體。

就見冰體應聲裂開，随即融化成水。

水綢插入下水管道，猛地扔出三隻冰魄絨球，渡鴉飛速抓住一隻，又沖一隻噴出火去，還有一隻吓得全身白毛炸開，向外飛射。

“小心！”黎敬大喊一聲，推開呆住的廚師。

水綢猛然張開，變成水網，撈住了即将彈出廚房的冰魄絨球。

噗。

渡鴉吐出火苗，把這隻絨球化成了水蒸氣。

“解，解決了？”餐廳員工們如夢初醒。

嘩嘩嘩——

掌聲響起。黎敬這才發現，就餐的客人們在外面圍觀了一切，此刻個個神情激動，不吝掌聲。

餐廳經理大力握住黎敬的手，臉上笑出了一朵花：“太感謝你們了！”

贊美之聲不絕于耳，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黎敬一時間不知所措——在魔法大陸，法師是高高在上的，即使他曾幫助王國擊退魔物潮，也隻是在得到的黃金和珍寶中享受奢靡，從未見過人們如此直接又誠摯的謝意。

徐圖之察覺黎敬片刻的停滞，上前半步，站在黎敬側後位，略一扶他，才立正站好，敬禮道：“錦泰分處怪異處置三隊，随時保護市民安全。”

黎敬也跟上了動作，隻來得及說：“保護市民安全。”聲音卻有些幹澀，像是喉嚨被什麼堵住了。

片刻後。

餐廳經理說：“最近這附近都不太對勁，肯定是哪裡的防護出問題了，不然不會有這麼多怪異的。”

顧客一号：“沒錯，今天中午我甚至看到了一個渾身腐肉的怪異，幸好當時就有處置專員來了，不然我怕是要被感染。”

顧客二号：“我家沒事，但我的鄰居說他們公司那邊最近不太正常。”

顧客三号：“我是中心醫院的，住院樓這兩天總有人投訴說有腥臭味，我們檢查後發現是衛生間那邊散發出來的，感覺像是下水道出問題了。”

……

料理店裡，一個卡座被當做了臨時辦公室，徐圖之用懷表聯系分處，調取了近日所有錦泰區北部的異常情況和處理結果（陳昊陽反複警告他不要外傳）；黎敬則用手環錄下每個人提供的線索，還用紙筆不時記下要點。

等到大家都說完了，徐圖之也把提煉出的記錄給黎敬看過，黎敬總結說：“這麼看來，這一帶的确有些問題，很多都和下水道有關，我們會把情況報上去的，到時候應該會聯合市政部門一起，派專業人員來處理。”

“唉，希望能快點解決。”

“是啊，這每天提心吊膽的。”

人們議論紛紛。

黎敬看着大家的愁容，心裡不知為何揪了一下，像是有人在他胸膛裡擠了一顆檸檬，又酸又澀，不是滋味。

“啊，說起來，舊人防那邊這幾天也不對勁，”顧客二号突然說，“我前天路過那邊的時候，有一大團沒見過的蝴蝶在那飛，顔色鐵青鐵青的，還有很刺耳的嗡鳴聲，聽的我頭特别疼，絕對是怪異。”

“舊人防？”徐圖之想了想，問，“是以前那個人類保護計劃的地下防護基地嗎？”

顧客二号：“沒錯，就是那個公元時代遺留的基地。”

黎敬立刻問：“具體在什麼地方？”

徐圖之看了下黎敬，沒說話。

顧客二号想了想，說：“在錦泰區和慶原區交界的地方，你們順着海豐路走到北頭，那有個城中村，從村子外面繞過去就是。”

人們散去，料理店提前打烊。

黎敬和徐圖一起往停車場走去。但黎敬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終于，停了下來。

“我……”黎敬微微皺眉，看向徐圖之，略顯猶豫，“我想去舊人防那看看。”

徐圖之也停了下來，微笑着擡起手，用食指輕輕摩挲黎敬的臉頰：“現在？”

黎敬沒躲也沒閃，隻是看着徐圖之的眼睛：“我們是怪異處置專員，大家，這些市民，他們，都這麼，這麼信任我們……我們應該，至少做點什麼，比如去把那些飛蟲處理掉。”

“但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徐圖之低聲說，“黎敬，不管你以前是多麼厲害、多麼威風的人，現在，你隻是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一個異能還沒完全掌握好的實習專員，一個容易受傷的人類，晚上對你來說并不安全。”

“但是，我身邊有你啊。”黎敬說。

看着徐圖之因為驚訝而微微擴大的瞳孔，黎敬輕輕眨了下眼，伸手拉住徐圖之，笑得狡黠又坦然：“你不是我的騎士嗎？你不會讓我受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