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段時間的生活，黎敬已經知道，尖星塔是人類為了對抗四維世界降臨而建立的。

根據人員密集程度，尖星塔分布在世界各地，通過塔頂發射的特定波段信号，和衛星、浮空島等共同編織出一張看不見的防禦網。除了紅月潮汐這種特殊時期，其他時候都可以保護地球不受四維世界的影響。

黎敬“喔”了一聲，看向周一揚的眼神都變得崇敬了。

“完工！”周一揚拍拍手，情緒高漲，“來，黎敬，咱們去會會她！”

“我？”黎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一揚塞進了沉浸艙，“等等，我能幹什麼？”

“我們一起拯救世界！”

随着周一揚一聲高呼，兩人進入星網，出現在了空蕩蕩的直播間裡。

不同于直播開啟的時候，白天的直播間是一個灰蒙蒙的小房間，空空蕩蕩的，前面的主播位置看起來也十分樸素。

因為此時沒有開啟一對一直播的獨立空間，黎敬和周一揚同時在這個房間裡。

黎敬扒拉了一下主播位置前的紗簾：“現在要怎麼做？”

“等等，看我的。”星網裡，周一揚的腳是好的，他不知怎麼的掏出了一塊鍵盤，在主播位置看了看，然後把數據線直接插進了桌子裡。

[這是什麼操作？]

周一揚手指翻飛，随後，這個房間開始迅速褪色，像是被揭開了皮膚，露出裡面一片0和1組成的骨架。

周一揚手指不停，快速地說：“黎敬，你快感知一下，有沒有怪異的痕迹？”

黎敬立刻集中精力觀察四周，但星網不同于現實世界，怪異的痕迹，真的能感知到嗎？

随着周一揚一層一層扒開直播間，附加裝飾語言，聲效增強指令，平台結構數據，防火牆，僞裝地址代碼，防追蹤反攻暗門……他火紅的頭發如同指明前進方向的火焰，熊熊燃燒着，在星網之中燒出一條通路。

黎敬聚精會神地觀察。淡淡的黑魔法因子均勻地散布在網絡空間裡，屬于正常的黑魔法濃度，并無異常。

但當周一揚撕開第三層僞裝地址後，赫茲猛地翹起了帽檐，黎敬也同時看向那堆綠色數據流利格外不同的一點——

一個黃色的數字“2”。

黎敬高喊：“那邊！”

周一揚立刻鎖定範圍。

赫茲默默出力，幫着固定住轉瞬即逝的數據，讓兩人能靠近查看異常。

周一揚：“二進制裡居然出現了2！”

黎敬：”這上面怪異值非常濃，不用測也知道得超過50了。”

周一揚：“行，方向沒問題就行，等我挖出來她人到底在哪！”

*

“叮咚~”

伴随着清脆的門鈴聲，歐式花園洋房的門開了，穿着黑色帽衫的清瘦少年走過大片的薔薇的繁茂的郁金香，打開了大門。

快遞員從寫着“通達快遞”的快遞小車上下來，遞上了一個信封：“您的快遞。”

“謝謝。”少年一字一頓地說。他擡起頭，蒼白的臉，淺淡的唇，赫然是曾經出現在曹建民宿舍裡的少年謝繁。

快遞員扶了扶帽檐，又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支棒棒糖遞給他，柔聲說：“小繁，給你的。”

謝繁接過棒棒糖，不眨眼地看了半天糖紙上的草莓圖案，才緩慢擡眼看向快遞員，盯着對方濃密的眉毛想了想，說：“謝謝俞越哥哥。”

快遞員俞越笑了，捏了下謝繁的臉蛋：“快回去吧，别讓父親就等。”

“哦。”謝繁點點頭，關上門往回走。

俞越就在門外看着，直到謝繁的身影隐沒在花叢裡，才啟動小車離開。

洋房裡，謝繁在門廳處換了鞋，規規矩矩把鞋整齊擺好，安靜地穿過寬敞的客廳，在一扇半掩的門前停下。

高昂的談笑聲從門裡傳出，謝繁躊躇片刻，又回了客廳，在沙發最靠邊的位置坐下，兩腳并齊，手放在膝蓋上。

時鐘走了半圈多，機器人進出了兩趟房間，窗外飛過了四隻小鳥和一隻蝴蝶，終于，房間裡的人出來了。

“您這本書我可拿走啦，等下次來我再換一本。”

“趙老師，我們下次再來看您。”

“趙老師留步，我們帶的營養品您得按時吃啊。”

幾個中年男女魚貫而出，每個人都歡欣雀躍的樣子。

他們後面，機器人推着輪椅出來，輪椅上坐着一個面容蒼老卻精神矍铄的男人，穿着簡單舒适，卻帶着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謝繁站了起來，迅速走過去，接過推輪椅的活兒。

一個經常出現在新聞裡的男人說：“哎呀，小繁在家呢，又長高了。”

謝繁擡了擡嘴角，算是微笑。

男人笑着搖頭，扭身拍了拍謝繁的手，眼角的皺紋都笑眯了起來：“小繁這孩子就是太孝順了，一直陪着我。”

幾人便又是對謝繁一陣誇贊。

終于，來拜訪的客人都離開了，洋房裡恢複了甯靜。

謝繁把男人推回客廳，低垂着眼，從桌上拿起信封，雙手捧着，說：“父親，您的快遞。”

光從高大的窗裡投射進來，灑在輪椅上，蒼老男人緩慢地收起笑意，舒展着靠在輪椅椅背上：“好。”

謝繁用旁邊桌上的小刀劃開信封，之後遞給男人。

男人卻沒接信封，而是看向謝繁手裡的棒棒糖：“俞越來送的？”

“是的，父親。”

男人沒再說什麼，取出信封裡的東西——一份精緻的邀請函。

一目十行地掃了下内容，男人點了下頭：“珊珊的生意倒是不錯，越做越紅火。小繁，你也不要整天悶在家裡，可以去你珊珊姐家玩一玩。”

謝繁點頭：“知道了父親，我會去的。”

男人把邀請函交給謝繁，謝繁雙手接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去吧，出去曬曬太陽，别學我老頭子整天在家。”

“明白了父親，我這就出去。”

謝繁拿着邀請函去了院子裡，規整地坐在草地上，拿着邀請函曬太陽發呆。

男人從窗戶裡向外看，輕輕搖了搖頭。但随後，他打開通訊，找到标注為“3”的人，發去了語音：“珊珊，我剛剛得到消息，最近風聲不太對，你生意上要小心，我讓小繁過去幫你看着，這次做完就休息一段時間。”

這時，另一條信息彈了出來，男人點開查看。

【18号方玉珍确認死亡，小西山基地被發現。】

一秒，兩秒，三秒。

信息自動銷毀了。

男人關上光屏，嘴角扯了下：“沒用的東西，被清理掉也好。”

*

徐圖之從一家茶館裡出來，臉色不是很好。

馮強不見了。

據他家裡人和鄰居說，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但分處裡說馮強請了假，他隻好到幾個馮強常去的地點詢問，這家茶館是最後一處，但依然沒有音信。

飛車回到分處，徐圖之直奔馮強的辦公室。

“徐頭兒。”

“徐頭兒來啦。”

衆人紛紛和徐圖之打招呼。

徐圖之雙手插兜，冷冷點頭算作回應。

“徐頭兒。”聶海玲也打了個招呼。

徐圖之猛地停下腳步：“你……聶海玲？”

聶海玲面色憔悴，原來穿着十分合适的衣服也有些空蕩蕩的，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

聶海玲：“黎敬還好嗎？這次的事……”

徐圖之：“他挺好的，吃得好，睡得也不錯。但我看你不太好。”

聶海玲苦笑一下：“小黎心态倒是很好，你也相信他。”

徐圖之皺眉：“你家裡人不相信你？是你老公？”

“也不怕你笑話，我們吵了好幾架，雖然後來有視頻澄清了，現在網上也都說是馮強造的謠……”

“要是你老公再找你碴，我幫你擺平，”徐圖之拍了拍聶海玲的肩，“雖然你父母家在外地，但我們都是你的娘家人，這筆賬我幫你記着。”

聶海玲愣了下，看着徐圖之大步離開。

馮強的辦公室裡，好幾個人聚在一起八卦。

徐圖之的到來打破了秘密八卦的氣氛，人們一哄而散。

“你們能聯系上馮強嗎？”徐圖之靠在馮強辦公桌旁邊，拎起桌上的筆。

旁邊座位的人：“聯系不上，這幾天給他發消息打通訊都沒回應。”

徐圖之點點頭，順手把筆揣進兜裡，走了出去。

等走到衛生間裡，徐圖之四下看看，叫出了格瑞迪。

“這個人，你去找一找，小心别讓人發現你。”徐圖之把馮強的照片拿給格瑞迪看，又把從他辦公室順出來的筆給格瑞迪聞了聞。

藏在影子裡的黑水輕輕點了點頭，融入黑暗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