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敬城本就聽的迷迷糊糊,陡然間聽見一名女子的聲音,頓覺驚奇,睡意都消散殆盡,眯着眼睛找,到底是哪位在講話。
柳文彥問道:“剛才姑娘明明是說賞大于罰,那這賞從何處來?”
甯繁音微微擡起了頭,說道:“賞不是因此事緣由而賞,而是就其結果而賞。”
“有何不同?”
“官吏下定決心為百姓除害,不惜違反條律,也要鏟除此患,此患已除,但這不是終點,終點是自此沒有人敢成匪。至少在這邊境之上。”
甯繁音的聲音清弱,但是每個字都清晰入耳。
“這才是賞大于罰重點,但隻是其一”
湯敬目光鎖定住甯繁音,探頭去分辨清楚甯繁音的長相,但卻模糊一片,用手胡亂的揉了揉眼睛。
柳如真見這湯敬城動作粗俗,又想起之前湯敬城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便輕輕的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前輩”
湯敬城轉頭問道:“這是哪家的?”
柳如真小聲說道:“甯家,裕浦來的甯家,受其子甯修齊引薦”
湯敬城神色微變,一把抓住柳如真的手:“甯家?甯弘濟?”
柳如真想抽手,卻被湯敬城死死抓住,見下面沒人留意到這裡,也就沒再掙紮,低聲回道:“是的”
湯敬城猛然放開柳如真的手,嘴裡反複嗫嚅道:“甯家,甯家”
柳如真整理了一下衣袖,見湯敬城像是失了神志一般,輕喚了幾聲,見其不理睬,也就沒再追問。
柳文彥問道:“那其二是為何?”
“其二是,官吏剿匪,屬于職責範圍,獎不可過重,過重則會引起日後僞造功績之風,但不可不獎,以免日後官員懈怠,所以繁音認為可開誠布公予以大肆宣揚,但”
甯繁音面色有些猶疑,猶疑間下意識向着上座的柳博淵看去。
“如何?”柳文彥追問道。
“但罰抄律法,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整個議廳鴉雀無聲,半晌之後慢慢起了些議論之聲,那聲音窸窸窣窣,逐漸擴散開來,似乎對甯繁音這種所謂的賞大于罰的說法頗有微詞。
柳如真還在細細琢磨甯繁音的話,餘光瞥見湯敬城瘋瘋癫癫的沖出去,暗道不好,這瘋子又要鬧事,便急聲喊道:“前輩!”
湯敬城置若罔聞,沖到了學生們的中間,又頓住了腳步,踉跄幾步。
“你...你叫什麼名字?”湯敬城輕聲問道。
大廳裡被這猛然出現的一幕驚吓到,甯修齊本陪同甯繁音坐在後面,見到這番情形,立馬起身将甯繁音護在身後,眼神警戒地盯着慢慢走近的湯敬城。
不是甯修齊反應過度,實在是湯敬城名聲不佳,早年間的桃色消息在坊間傳的沸沸揚揚,就連裕浦巷子裡的說書先生都會說上幾段。
甯繁音站在甯修齊的身後,點點頭,但還是朝着湯敬城回道:“甯繁音。”
湯敬城停下了,站在不遠的地方,仔細盯着甯繁音看,然後抹了一把臉,仰天大笑道:“好!好名字!”
柳如真此刻趕了上來,拉住湯敬城的衣袖,咬牙切齒地小聲囑咐道:“前輩!莫要做些出格的舉動!”
湯敬城一把推開柳如真,還想上前,卻被甯修齊攔住:“前輩就是聞名天下的登陵湯氏的傳人吧,久聞不如一見!”
湯敬城探頭去看甯繁音,甯修齊立馬阻擋了他的視線,“湯前輩可是對家妹的言論有什麼不同意見嗎?前輩還請賜教。”
湯敬城不滿甯修齊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便上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哪知甯修齊巋然不動,略有怒色地低喝道:“前輩!”
湯敬城被這一聲低喝震住,這才如夢初醒,慢半拍地去見周圍人的反應,見這滿屋子的人盯着這裡,笑着打哈哈道:“數年沒有回這京都,這變化真大。”
湯敬城轉身不做糾纏,一揮衣袖,對着正坐在上面的柳博淵笑道:“老友,你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
“你這清鴻院當真是人才濟濟,讓我大開眼見!”湯敬城三步并做兩步,頗有些豪氣,道:“如今我湯氏一門在我手裡逐漸凋零,我要不在你這群寶貝學生中間挑一個?來我湯氏門下如何?”
湯敬城将從柳博淵案桌邊的果盤上挑了一顆葡萄,扔進嘴裡,也不等柳博淵作何反應,說道:“你這廣招天下學士,人才源源不斷,不介意送我一個吧?”
柳博淵撫須道:“敬城,你說我一鳴驚人,你倒是還是老樣子。”
柳如真向着甯修齊行禮,臉上又羞又惱:這湯敬城幹什麼?強搶民女嗎?簡直不知羞恥!
甯修齊稍稍放下戒備,柳博淵起身向着一衆學生說道:“既然這官吏賞罰論完,文彥,繼續進行吧!”
衆學生聽完一愣,繼續?還繼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