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的不是這些錢财。”甯繁音的手指指向筆錄中一處被修改過的地方道:“我指的是你的同行仆人,李九。”
“在遼州的卷宗上,您絲毫沒有提及您的這位侍衛,但是在遂川的時候——”
甯繁音翻了翻那幾份留存下來的筆錄,繼續道:“您卻是和他一起報的官府,甚至還提到了他似乎精神不太好,有些瘋瘋癫癫的。”
雲公子神色微微一變,雙手攥緊的褲子陡然一松,留下皺皺巴巴的痕迹,半晌似乎從回憶中找到了關于這個仆人身影:“李九?應該是我的一個仆人吧,過去了十多年了,我已經記不清了。”
甯繁音與雲公子的眼睛在空中交彙,甯繁音眼底的懷疑一覽無餘,雲公子卻是坦蕩一笑,道:“十幾年前我們雲家也算的上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商人了,出門去運送一趟貨物身邊有幾個仆人侍衛什麼的,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當年事發突然,活下來的人又很少,他可能受了驚吓。”
周繼馳眼睛微微一眯,從雲公子話中發現了一件不太對勁的事情:“冒犯問一下,當年你們運送的是什麼珠寶?”
“就是一些普通珠寶,比不上京城裡的好。”
周繼馳不動聲色:“我的意思是——這批珠寶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或者特殊的意義?或者買家有什麼特殊的要求之類的?”
雲公子似乎對周繼馳的這個問題感到莫名其妙,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回道:“沒有,隻是幾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貨。”
甯繁音似乎對周繼馳這個問題也感覺到有點突兀,不解地看向周繼馳。
“哎——”周繼馳輕聲咳了一下,語氣輕快而又有些莫名的炫耀:“一般作為商販,運輸錢财珠寶這些,我能想到的隻是有找一個靠譜的镖局去押送,一來是遼州邊境已經是山匪成患,危險重重,二來是山高水遠,雲公子親自運送既要去找死侍以防他們中途反水,又要浪費大量的時間,那生意還做不做了?”
雲公子點了點頭,“當初家父的确是這樣想的,但是那個時候我還年少,想出去曆練一番,況且那筆生意又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筆生意,所以家父也就同意了。”
這個理由似乎是合情合理,但是周繼馳卻是不太滿意的“啧”了一聲,但是又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問出那不滿意的地方。
甯繁音沉默了半晌,開口道:“那之後呢?既然遂川報官的時候這個仆人和你一起,那之後他去了哪裡?”
雲公子臉色算不上好看,似乎還有些不排斥,“這個仆人有什麼問題嗎?既然都是一個奴才了,我真的不關心他的去向。”
“那個...”宋承澤此刻讪讪地舉起了手,小聲地問了一句:“我有一個問題。”
衆目睽睽之下,宋承澤小心翼翼地問道:“雲公子,你不擔心你的錢财被這個叫李九的吞了嗎?畢竟你們是從山上一起下來的,剿匪案子辦結以後,遼州的官府應該會把你們的錢财還給你們吧,他會不會隻是裝瘋賣傻,然後把你的錢給吞了?”
甯繁音瞳孔驟然一縮,神色陡然鋒利幾分,與此同時,周繼馳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
宋承澤見到衆人臉色各異,不由神色讪讪,聲音漸弱:“我不是瞎猜的啊,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宋承澤掏出了一份案卷,飛快的翻閱,“都有記錄說他随身拿了一把樣式精美的刀,看樣子價值不菲。”
“樣式精美,價值不菲!”宋承澤想要着重強調這幾個字,卻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語氣越來越弱,非常違背本心的成為了神神叨叨的重複。
雲公子沉默半晌,眉頭緊緊皺起。
周繼馳仰頭,眉眼松弛,胸有成竹地敲了敲桌子,正準備在衆人殷切的目光中血洗自己不學無術,無所事事的形象時——
孫覺開了口:“雲公子,您或許可以對我們說實話。”
周繼馳:!!!!
又顯着你了!!!!
雲公子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情,下意識地狡辯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說的都是實話!”
周繼馳已經按耐不住,強行從孫覺的身上奪過了衆人視線的焦點,唰地起身道:“第一,遼州山匪盜匪居多,一般來說,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僅僅因為是自己的成交的第一筆生意就能冒着喪命的風險親自運送,有違常理。”
“第二!”周繼馳的眼下意識的撇向甯繁音,“您其實自己也已經說過,從山上下來以後,您到遂川報官僅僅是因為銀錢不夠,但那個時候遼州戰事已起,民不聊生,有命活就不錯了,西涼人已經在遼州為非作歹,按照正常人的想法,這筆所謂的珠寶能被找到的機會已經非常小了,可您還是報了官。”
周繼馳長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那批貨物非同尋常,我真的想不到您這麼做的理由。”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周繼馳揚了揚下巴,“宋承澤已經說出來了,你的仆人還活着,活着下了山。”
甯繁音仿佛與周繼馳心有靈犀一般,接過了話,輕輕說道:“這就意味着這仆人絕非普通,也絕非您口中所說的‘不記得了’”
當初官員剿匪圍山,企圖逼迫山匪投降,但是卻遭到了山匪的拼死反抗,甚至做出了虐殺人質反逼官府的行為,大多人質被殺,就連雲公子的哥哥都慘遭毒害,那麼一個押運貨物的仆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甯繁音直視雲公子,眸光幽微,“所以,雲公子,這個仆人究竟是誰?您到底押送的什麼貨?”
“西涼人的調兵文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