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馳有了樊思遠的證詞,立刻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順帶還陰陽怪氣地道:“看來孫公子對春宮圖這方面還是頗有研究啊。”
“怪不得孫公子這麼愛讀書,我還是太天真了。”
孫覺:......
甯修齊:......
作為整個京城裡号稱最惹人注目的世家公子,全京城的閨中小姐都曾經或者現在正在肖想的周繼馳,稍微對女子和顔悅色一點就傳的滿城風雨的核心人物,現在正在指着一個向來剛正自持,尊禮守紀,從不舉止輕浮的孫覺,明裡暗裡暗示孫覺行為孟浪!
孫覺眼角抽了抽,連帶着這個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
甯繁音好學生般點了點頭,道:“看來是遼州對過路的貨物核查比較松懈。”
“那雲公子呢?難道是那批貨物裡面也夾帶了什麼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嗎?所以才要迫不得已從轉道遼州?”
雲公子連連擺手,在衆人的注視之中辯解道:“沒有!我們是正經的商人,做的是正經的生意!”
見衆人眼神疑狐,雲公子歎道:“能讓我們這麼繞遠路的原因無非就是錢了,我們商販運送貨物途徑各個州總少不了打點各位官差,青州要的尤其多,所以利潤微薄的生意都會走這條道。”
孫覺拍案而起:“這是什麼規矩?又是以什麼名義找你們這些商販要錢?為什麼不找官府報案?”
雲公子道:“世道如此,就算報案也不過是敷衍了事,該交的錢還得交,該賠笑臉的地方還得照樣賠笑臉。”
“後面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們一行人被人劫上了山,官府圍山剿匪,我們成了人質,僅此而已。”
甯繁音皺眉,追問道:“您的哥哥——我的意思是山上發生了什麼?”
“他死了。”雲公子喃喃道,“他為了救那個西涼少年而死的。”
雲公子半截身子露在夕陽的照射下,在地闆上拉出斜長的影子,
“當時那群山匪被逼的太狠了,沒食沒水,還有被劫上山的一群人要養着......”
雲公子的聲音弱了下去,渾暗的眼珠猛烈的顫抖,“ 某一天晚上,他們很憤怒的沖進來,大聲嚷嚷着說着要給那些官兵一個下馬威,他們不斷的咒罵,然後憤怒地拖出去了一個人,幾刀子砍下去,那人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我當時害怕極了,以為他們隻是一時氣極上頭,可是後面幾天那群山匪像是瘋了一樣,每天都找一個人殺掉洩憤,我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隻記得最後一個晚上,他們把那個西涼少年拖出去了。”
“他為了活下來拼命的反抗,渾身上下都是被砍的刀傷,不過,好在他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力,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機會。”
“我的哥哥帶了一些人率先闖了出去,讓我和李九跟在後面伺機而動。”
說到這裡,雲公子又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沒有闖出去,他們隻到了那個牢房的外面就被發現了,然後我就被人拉着從混亂中跑了出來。”
“整個山匪幫派都行動了起來,還好當時是黑夜,我們尚有躲藏的地方。”
氣氛沉重,雲公子閉了閉眼,聲音微微顫抖道:“為了避免被發現,我哥哥帶着人去吸引那群山匪的注意力,我和李九幾人留在了原地,可是遇到了折返回來巡查的山匪,于是我們幾人就悄悄翻進他們無人把守的屋子,”
不曾想,那屋子是那群山匪的錢庫,裡面還擺放了他們搶回來的金銀珠寶,其中有人見财起意,開始網羅銀錢”
“當時我的很害怕,根本不想要那些錢,我隻想要命,所以我拿了一把刀。”
衆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雲公子剛剛介紹的那把刀,還沒有問出口,雲公子就像是聽見了衆人的心聲一般道:“就是那把西涼人的刀。”
“但是很快,我們就遇到了問題,我們不知道下山的路。”
雲公子這次停頓了很久,久久沒有開口,沉靜的氣氛讓衆人的心一下子墜到谷底。
雲公子顫聲說道:“死了,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們全死了。”雲公子雙手捂面,指尖淹沒在發縫裡,重複道:“全死了!”
衆人神情嚴肅,能夠想到那群山匪發現有人逃跑後氣急敗壞,一怒之下趕盡殺絕。
甯繁音本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轉而間想起了什麼,輕聲問道:“他們要留人做人質,應該還有人活着。”
雲公子擡起臉,神情痛苦而絕望,“我哥哥帶出去的那隊人裡隻剩了我哥哥和那個西涼人。”
雲公子平複了情緒說道:“那個西涼人發現了我,示意我讓我跑,可是我跑到哪裡去呢?我出不去。”
“我哥拿命給我拼出來的路啊,我出不去!”雲公子聲音抖的厲害。
“然後我聽見身後的人突然嘩嘩啦啦的發出巨大的聲響,回頭看去,跟在我們後面的人已經倒在地上了。”
“我早該想到的,我們被餓了那麼久,怎麼可能還能拿得了那麼多的銀子。”
雲公子聲音越發抖的厲害,“我們被發現了,那群山匪提着刀向我們走過來,那名西涼少年和我哥哥不約而同的沖出來,想要攔住向我們殺過來的山匪。”
“他們奮力搏鬥了一會,拿着刀左一下右一下的防備,鬧出動靜出來,山匪就出動了很多人。”
“我不會武功,一點防身的技能都不會,我哥哥就死死地護着我,讓我趕緊跑,可我不甘心。”雲公子說到這裡有些哽咽。
最後雲公子的哥哥死了。衆人心知肚明。
“那個西涼少年也護着我,他身手很好,嘴裡斷斷續續的囑咐我,讓我逃跑以後一定要去找一個姓沈的人。”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無暇顧及以後,慌慌張張地左躲右躲,然後看見一柄大刀向我砍過來,那西涼少年飛身過來替我擋了回去。”
“我...我就看見他身後有人提着刀要捅他,我手裡拿着刀,想都沒想救刺了出去!”
“可、可我沒有想到,我哥哥也去救他了,明明他那麼讨厭這個陌生人!”
說到這裡雲公子已經說不下去了,整個臉色猶如白紙。
“我的刀尖刺向了我哥哥的胸膛。”
話音落地,雲公子眼底隻剩下滄桑巨變之後的破碎,半晌,閉了閉眼,顫抖道:“可明明他那麼讨厭那個西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