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覺面色一冷,甩開周繼馳的手,擡手指向還斜豎在書架的梯子,道:“梯子還豎在那裡,周公子自己去找吧。”
周繼馳站定,若有所思,随即便亦步亦趨地跟上孫覺,站定一個書架旁,随手抽出一張祈願紙,潦草看了一眼,便放在一邊。孫覺前進一步,周繼馳便跟上一步,孫覺察覺到了周繼馳的異常,站定之後,問道:“周三,你有什麼事?”
周繼馳擡眼看見孫覺正擡手從信封裡抽出祈願紙,心裡腹诽了幾句,開口道:“孫公子,想不到你這麼正派的人,幹起這種非正派的事竟然這麼順手。”
孫覺手上一頓,繼而從信封之中抽出手中的祈願紙,眼神分毫不偏:“周三公子不是也做的很順手?”
當然是指周繼馳抓着小童僧給他們指引找祈願紙這件事。而周繼馳自然是指孫覺帶着湯敬城到普濟寺這件事。
孫覺又仔細地翻了翻剩下的信箋紙,回怼道:“我忘記了,金枝玉葉的周三公子這麼些年一直做的很順手。”
周繼馳靠在書架上,眼神落在不遠處的甯繁音身上,壓低聲音單刀直入問道:“我問你,你這麼幫甯繁音查案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孫覺眼神在祈願紙上頓住,心口微微發燙,“為了當年一件模糊不清的案子的真相。”
“當年沈家尚且還是有軍功傍身的大将軍,若是這樣一個人都能被誣陷,被陷害,那剩餘的那些百姓呢?乾坤郎朗,天下清明,無數人苦讀數十年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這個答案是周繼馳一點都沒有想到的,也許是直谏禦前的滔天榮耀,也許是清鴻院的赫赫名聲,或許是...
是為了甯繁音。
這些念頭在周繼馳的腦袋裡都出來過,可是隻是為了真相這個答案還是出乎意料。
周繼馳、甯繁音甚至甯修齊都算的上是局中人,孫覺隻是局外人,一個完完全全、純粹為了公正而來。
甯繁音身形定住,在周繼馳和孫覺站定的時候甯繁音也不自覺地将注意力放到了這兩人的身上 ,孫覺的答案讓甯繁音神思頓住了。
隻是為了一個真相。
甯繁音無法轉身對着孫覺說一聲謝謝。孫覺不知道甯繁音的身份,以為她是如同他一樣為了真相甘願站在風口浪尖之人,即便在永遠失去進入清鴻院資格之後還盡心盡力核查當年的線索。
周繼馳正了正孫覺的衣冠,還給孫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聲音正經了幾分:“孫覺,我有的時候當真是佩服你,總是有一套旁人說來不信,從你嘴裡說出來又讓人不得不信的理由。”
孫覺手指微微收緊,手上的祈願紙被捏得皺皺巴巴,一個素不知名的百姓的祈願紙被悄悄折起一角,上面一行字被孫覺刻意遮擋了下來,
“時間緊張,趕緊找顔義的祈願紙。”孫覺神色不變,語氣生硬說了一句,轉身已經走向了下一個書架。
周繼馳這次沒有跟了上去,在另一個書架前面停了下來,翻找了起來。
整個祈願寺裡安靜無聲,衆人翻找信封的聲音窸窸窣窣,不引心神。
“找到了”甯繁音道,“保佑小人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緊接着,甯修齊也找到了一張:“保佑小人免于災禍,不遭他人暗算,安穩一生。”
衆人将顔義的祈願紙按照時間年份擺放在一起,順着順序又讀了一遍,甯繁音發現了點不同:“起初是圖财,後面是求平安,看來這顔義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或者受到了什麼傷害...”
甯繁音下意識地就想到了沈家,當初是沈家幫着虞夫人趕走了顔義,若是之後顔義反複糾纏的話,豈不是沈家...
“也不一定是受到了什麼傷害,也可能是害怕受報應。”周繼馳道,将幾張祈願紙疊在一起,手指指向祈願紙依次從上而下劃過,說道:“從求财到求安穩”
“短短三年,轉變如此之大,一般情況來看,這顔義...”
周繼馳話語未完,甯繁音心有靈犀地接過話:“之前的祈願實現了。”
孫覺不可置信:“财富萬貫!到底多少财富能讓一個人滿足?”
甯修齊盯着這幾張祈願紙,若有所思,緩緩道:“顔義應該是找到了一個比較危險的賺錢的法子,還是一個擔心被别人報複的法子。”
幾人還在思索,附近傳來窸窸窣窣翻動東西的聲音,尋聲望去,看見一個圓不隆冬的小屁股正撅的老高,整個小身闆,埋在厚厚的書堆裡,兩隻小手熟練地巴拉着,時不時向後丢出一個小冊子,然後又埋頭繼續挖。
周繼馳一眼認出了是誰,豪不留情地抓住了他的後勃頸,一用力,就被領了起來,“找什麼呢?”
一臉着急忙慌的小童僧,眼睛滴溜溜看向衆人,瞬間嘴角一癟,眼淚汪汪,“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