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清越一離開,樊思遠也匆匆離去,樊清越今晚說的事情對于樊思遠來說遠比單純失去樊清越這個哥哥更加難以接受。
衆人散去之後,甯繁音也坐上了回去的馬車,腦子裡渾渾噩噩,海溫茂在青州,韓家數十萬将士也是在青州。
甯繁音乏力地靠在馬車地一邊,擡手揉了揉眉心,可是如果當真如此,韓哲怎麼可能不知道?樊清越當真能越過韓家将海溫茂藏起來嗎?
很快,甯繁音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海溫茂對樊家恨之入骨,就算與樊清越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一緻,但是海溫茂絕對不會遲鈍到察覺不到樊清越對他的恨,又怎麼可能會乖乖聽樊清越的話?
思緒紛雜翻湧,甯繁音總覺得自己的好像被拖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被各種往事牽扯,不得其解。
“因為你和我是一樣的人——”
樊清越的話非常突兀地在甯繁音紛亂地思緒中蹦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接受周繼馳的頻頻示好,轉而找上了韓哲?
為什麼?甯繁音睜開了眼,心裡也對自己問出了這句話,卻沒有答案。
“甯小姐在煩惱什麼?”坐在馬車上的明月姑娘開口問道,“是不相信樊清越公子的話嗎?”
甯繁音搖搖頭,“隻是思緒有點亂了,還有...今日本應該是團圓和氣的,不成想最後變成現在這樣。”
明月:“樊公子心地善良,這麼多年都在為當年的過失贖罪,可事情終究是要過去的,誰對誰錯都改變不了。”
甯繁音皺眉,還未開口,明月卻轉了話題:“甯小姐覺得樊公子怎麼樣?”
“嗯?”甯繁音詫異道。
明月眼睛炯炯有神,褪去了魅惑地紅衫,妖冶的面紗,素淨的臉龐上全是認真,“我聽聞當初周三公子有意為難于你,是樊公子解圍的。”
甯繁音遲鈍地領悟到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卻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我心悅樊公子”明月目光柔和卻又帶着緊張,“所以想問你——”
“是否也與我一樣。”
甯繁音沒有想到明月姑娘這麼單刀直入地問出了口,“這些話不應該對我說,該聽這些話的人是樊思遠。”
明月點點頭:“我知道我這麼做有些卑劣,但是,人總是自私的,即便自私還是想讓自己光明磊落一點。”
“除去甯小姐初入京城的那次,樊公子還幫着甯小姐查了很多當年沈家的事,甚至——”
明月的臉上出現了一閃而過的落寞。“甚至今天,你當真請來了樊清越。”
“而這件事,我從未做到。”
甯繁音眯了眯眼睛,潛意識裡消化出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明月姑娘有七八分像樊清越的生母并不是巧合,而是明月刻意為之——為了讨好樊思遠。
“所以,甯小姐,我隻是誠實地問一句——”
“沒有。”不等明月問出口,甯繁音打斷道,“我對樊思遠沒有任何旁的心思。”
明月緊繃的臉終于出現了松動,松了一口氣,眼角翹起,微微一笑,道:“甯小姐,坦誠至極,那我也坦白一件事——”
明月話還未出,馬車驟然一頓,不遠處傳來幾個小厮慌張的聲音:“公子!慢點...慢點...”
“快扶着公子,别摔着了...”
甯繁音掀開車簾,車馬已經停在了明月閣面前,門前紅燈高挂,周繼馳酩酊大醉,臉頰泛紅,眼神迷離,踉踉跄跄地下了幾個台階,胳膊綿軟無力地推開了擁上來的小厮,愣怔地向着這邊看了過來。
視線交彙的瞬間,周繼馳推小厮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住,呆呆地站定幾秒鐘,似乎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什麼,自顧自地繼續下剩餘的幾步台階,等到最後一步台階的時候,毫無預兆摔在了地上,腦袋直直磕在門前的青石闆上。
“疼...疼死了!”周繼馳賴在地闆上,悶哼着發出聲音。
“糟了!”甯繁音聽見身邊明月驚呼一聲,馬車輕輕一晃,明月已經下了馬車。
甯繁音微微一愣,也下了馬車。
小厮們驚慌失措地去扶,再見周繼馳的臉,額角之上已經有了一塊淤青。周繼馳半眯着眼,任由小厮拉扯自己,渾身酒氣熏天,嘴裡含混不清地叫道:“别管我!”
明月見周繼馳并未大礙,心裡一松,道:“看來今天是沒有辦法了。”
周繼馳現在醉醺醺地狀态,什麼人說話都聽不進去的,明月拜托甯繁音的事自然也沒有辦法完成了。
甯繁音見狀,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
“疼死我算了!”周繼馳又叫了一句,目光撇過甯繁音的背影,半捂着自己的半張臉,醉醺醺道:“疼...疼得厲害!”
甯繁音微微一頓,到底還是被周繼馳這句話吸引了,剛剛賣出一步,身後的周繼馳就已鬧騰起來,叫罵道:“欺負我!就知道欺負我!”
周繼馳掙脫開小厮的攙扶,踉踉跄跄地向着甯繁音走了幾步,看見甯繁音站定,嘴裡嘟嘟囔囔:“難受死了,傷心死了...”
還有——
“委屈死了”
委屈兩個字仿佛細密的銀針一般,刺向了甯繁音的心髒,讓甯繁音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自己當真和樊清越是那一種人嗎?對别人的善意視若無睹,自顧自地相信所有的東西都是需要交換得到。
這種奇怪的自我審視還未完成,周繼馳已經三步并做兩步從後背抱住了甯繁音。
腦袋放在甯繁音的肩膀上,灼熱的呼吸順着甯繁音的脖頸微微拂過下巴,周繼馳的臉頰若有若無地貼着甯繁音的耳朵,雙手環住甯繁音的腰,将甯繁音整個人都摟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