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甯繁音所料,甯修齊繼續道:“皇後娘娘這次宴請雖是打着出宮避暑的名号,但是人人都知五皇子尚未婚配,皇後之前對此事一延再延,可如今聖上身體大不如前,周家又立新功...皇後這次宴會倒是别有用心。”
話說到這裡,甯修齊歎了一口氣,神色之中隐隐藏着憂慮和擔憂,“若你未與周繼馳這般糾纏,這些事情本與你無關,可你現在卷入了清鴻院,又和那周家有婚約,終究是沒有辦法再處身事外了。”
甯繁音:“不是處身事外就能偏安一隅,倘若皇後娘娘當真是想讓五皇子争一争,這腥風血雨就注定躲不過,不隻是我們,皇權更疊,将相交替,又有哪一個百姓能躲得過呢?”
甯修齊目光幽幽,沉默片刻,“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不需要經受這些。”
這麼多年,隻有甯修齊是真心對自己好,無論是藉藉無名時在裕浦的鄉下,還是現在名揚天下的京都清鴻院學子。
甯繁音垂下眼,卻未再開口。
好在甯修齊話音一轉:“當年因為許貴妃得寵,聖上一意孤行立了七皇子為太子,這本就不合常理,五皇子為長,七皇子為次,又有嫡庶之分,卻讓七皇子當了太子,這幾乎是讓皇後娘娘顔面掃地,可皇後娘娘這麼多年似乎從未對此生出怨恨,一言一行都是按照聖上的喜好來,聖上不喜皇子和大臣走得近,五皇子就遠駐邊疆,不喜皇子插手國政,五皇子就當真不再參與。”
甯修齊一一道來:“七皇子如今入主東宮,又在清鴻院柳前輩門下就學,許貴妃又深得聖心,皇上幾乎已經是将權柄交予了太子,若是皇後娘娘如今想要争一争怕是沒有什麼勝算...不管皇後娘娘這次宴會是什麼原因,周家樹大招風,繁音,你還需小心應對。”
甯繁音頓了一下,若有所思:“所有人都以為皇後與五皇子已經無意皇位,可是這才是最可怕的。這個世界上誰人不想要權利?皇後娘娘與五皇子距離帝位僅僅一步之遙,若當真如此心平氣和地放棄,那許貴妃為何多年還隻是貴妃?”
甯修齊神色晦暗,在晨光之中收斂了少年的意氣風發,似有所悟:“是啊,誰人不向往那巅峰權利,進一步至高榮耀,退一步萬丈深淵,他們皇室鬥争,卻要裹挾我們這些無辜之人...”
甯修齊話語一滞,轉而囑咐道:“周夫人這次帶你參見此次宴會能低調就低調,現在太子和五皇子還是兄弟和氣,可畢竟皇後娘娘開始了一步,沒有人知道這一步會走到哪裡,也沒有人知道現在的兄友弟恭會什麼時候撕破臉。”
“但是,繁音——”甯修齊上前一步,“你不能成為那個理由,當年沈家的事也不能成為理由,我知道你疑心當年沈家的事情,你想要的是真相,而非什麼旁的什麼,所以這件事情不能成為皇子之間鬥争的開端...”
甯修齊說完頓住了,想想覺得不可能,當年那麼大的事情絕對不會是什麼無名之人能做到的...可若非無名之人,那——
甯修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突兀地問道:“繁音,當初你為何來清鴻院找我?”
甯繁音一愣,道:“隻是看哥哥多日苦惱,此前又有幸得孫公子救助。”
甯修齊眯了眯眼,見甯繁音疑惑地看向自己,松了一口氣,撫了撫緊鎖的眉頭,道:“不過好在之遙這次也會去,總歸不算太顯眼。”
甯繁音看向甯修齊,心中卻隐隐生出疑惑,甯之遙也是甯家之人,甯家并非世家豪門,此番前去,本就僭越,難道不是更加顯眼?
心中雖然如此想,但甯繁音并未開口。
“早上好呀,甯二公子!”
這聲音——
甯修齊和甯繁音順着聲音看去,周繼馳頂着額角的烏青一臉開朗的笑容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甯繁音瞬間大腦空白一片,如遭雷劈一般站定在原地——他怎麼、怎麼就這麼出現...在了這裡?!
甯修齊先是疑惑,然後眉頭擰緊,眼神冷厲,偏頭向着下人呵道:“人都去哪了?!有外人來都不知道通報一聲?”
周繼馳笑容微微一頓,一把攬過甯修齊的肩膀,道:“都是自家人,通報什麼?!”
甯修齊明顯不吃周繼馳的這番糊弄,神色嚴厲,“今日時辰如此之早,甯家的大門都還沒開,周公子一個外男,這般模樣出現在我妹妹的院子裡,你們眼睛瞎了,嘴巴也丢了嗎?!”
院子裡三兩個小厮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埋着頭不敢說一個字。
可周繼馳咧嘴一笑,非常貼心地給幾個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小厮求情:“不怪他們,我進來的時候他們可看不見。”說完,擡手指了指院子裡的圍牆,半疑惑半嫌棄道:“甯家好歹也是入京當了官,這院子裡的圍牆還是矮了點。”
甯修齊撇了一眼周繼馳,周繼馳對于含沙射影的辱罵不為所動,冷哼一聲:“我當大名鼎鼎的周家小公子有多麼高貴,當初普濟寺還以為隻是例外,想不到原來是個慣犯!”
周繼馳笑容不減,擺擺手:“這可不一樣!一個上天,一個入地,甯公子高潔之士,自然不懂。”
甯修齊不想再和周繼馳鬥嘴,正要找人把他趕出去,卻突然聞到周繼馳身上一陣酒味,警惕道:“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