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馳沒有繼續說下來,甯繁音聽出了周繼馳話裡的意思,可沒有解釋,現在這樣讓周繼馳在情情愛愛裡誤會,總好過其他的。
“樊公子多次幫我,他的兄長被韓哲壓在身邊受屈辱,就算是為了這份恩情,也無可厚非。”甯繁音開了口,可這借口堵不住周繼馳的嘴,反而見到周繼馳詫異地盯着甯繁音許久。
甯繁音行了禮:“若無其他的事,我和哥哥就先告辭了。”
周繼馳一把攔住:“怎麼不叫上我一同?韓哲現在可是把我和你混在一個陣營裡,你要是弱上三分,我在韓哲面前還怎麼擡頭?”
甯繁音無奈扯了扯嘴角,打了個趣:“我怕我貿然相約,周公子反口說我們不熟。”
周繼馳被噎卻露出喜色,偏頭道:“不就是一個戶部嗎?我熟得很!”
三人行至戶庫房,前面站着幾個士兵,頭戴鋼盔,面色威嚴,見着三人前來,毫不留情面的掏出了佩刀,嚴陣以待:“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甯繁音看了眼面有難色的周繼馳,調侃道:“看來周公子還是和戶部很熟的。”
周繼馳清了清嗓子,強撐着面子道:“這不算熟識嗎?過命的交情!”
甯繁音看了看士兵白晃晃的刀刃,心道:還是真是‘過命’的交情啊!
甯修齊從今早開始就不太對勁,至于哪裡不對勁,甯繁音也一時之間沒有想出來,此刻甯修齊上前,正要和士兵解釋說明,戶庫房的大門突然就開了,從裡面出來一個清瘦的身影,額頭上有不小心蹭上的墨迹,手上的毛筆還未放下。
盧長志見着幾人,滿臉堆笑:“甯小姐,甯公子,周公子,我聽候老師的請托,早已等待多時了,請進吧!”
三人進了庫房,迎面跟上來一個主事,抱着一本冊子說道:“各位都是清鴻院的風雲人物,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查閱都是要留痕記錄。”
甯繁音配合地接過了筆,在冊子的最後一處留下了名字,視線随意一掃,待看清之時便愣住了,瞳孔震顫,手中的筆頓住了。
主事不動聲色,催促道:“甯小姐?還有兩位公子也得簽字。”
甯繁音掩下神色,交回了筆,見到主事翻過了新的一頁,讓周繼馳和甯修齊留了名字。
走過了流程,三人跟随盧長志進去了,眼前是浩浩蕩蕩的書架,還有數不清的忙綠的書吏們。
甯繁音幾人進來的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書吏們頭也不擡,手上奮筆疾書,滿屋子聽得都是嘩啦啦的翻書聲。現下已是夏末,仍然還有熾夏的餘熱,屋子裡卻隻有最高處的窗子開着。
想當然,這屋子裡的味道不好聞。
盧長志側了腰擠過去,小心的将筆放在筆架上,又抹了一把臉,笑了聲道:“甯小姐,聖上召了各地官員進京述職,我們戶部也會跟着忙起來,戶籍的校對、抄錄,編冊都趕着這個時候,恕我們招待不周,甯小姐要查的東西隻能自己翻閱了,隻是...”
盧長志額頭冒出細汗,眼下的黑青遮掩不住,他轉動眼珠看向周繼馳,解釋道:“今年戶部要更新的各地的戶籍數量龐大,加上周家二公子如今得勝,遼州收回,籍冊重建最遲不過是明年春天的事,眼下這清鴻院又要翻查幾十年前的舊案,與我們戶部本是不相幹的,現在一個二個都都想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戶部查一場,這不白白增加我們工作嘛。”
盧長志輕聲咳了一下,繼續說道:“并非我們不願,隻是聖上看重秋後為周二将軍準備的慶功宴,我們這個時候可不敢出什麼錯處,五皇子三番兩次地來戶部核查,要是弄錯了什麼,逃不出五皇子的眼,到時候虧在周将軍的軍饷上,我們可就是大大的罪過了。”
周繼馳的金鞭别在身後,被一個匆匆路過的書吏撞了下,掉了來,那書吏立刻便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着道歉。
盧長治見狀抹了抹額間的汗水,那未幹的墨迹在臉上暈開。盧長治笑着彎腰撿起了那條金晃晃的鞭子,雙手奉還:“呦,周公子的禦賜金鞭,還望收好了。”
周繼馳眯了眯眼,若是現在還察覺不到面前這人的不善,那便當真是瞎了眼。
“盧侍郎說了這麼多,我周某人愚笨,倒是沒有聽出來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周繼馳語氣頓了頓,沒有接盧長志奉上來的鞭子,“我不管你話中什麼意思,可你手上的鞭子代表的什麼,我想盧大人還是清楚的。”
盧長志笑容凝滞住,額間的汗水豆大般地冒出來,“這是自然,今日各位到戶部說到底就是為城西鐵匠鋪的那位雲公子而來,雲公子十幾年前入京,這麼多年戶籍上自然不會有什麼錯漏,還望各位翻閱京城的戶冊就好,至于其他各地的...恕盧某不敢自私做主。”
甯繁音聽到此處,行了禮,道:“若是這樣,自然是遵照盧大人的指示。”
周繼馳皺了皺眉,冷哼一聲,接過了盧長志手上的鞭子,頭也不回地向着更裡面走去。
甯繁音看向盧長志,面頰清瘦,鬓角已經微微泛白,弓着腰,雙手慢慢垂下,甯繁音想到剛剛自己看到的名冊,深吸了一口氣,道:“多謝侍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