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另一聲異響四起,離他們最近的那扇木門沒能扛住沖擊,頓時碎的四分五裂。而看守在外的那幾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人了,大夥兒要不要走?”
“什麼,外頭不安生的,萬一......”
“别萬一了,你想被砸死不成?”
“左右都是一死,不過各有死法......”
“......”
姜蕪聞言看着他們,拽過穆九九的手腕,拉扯道:“出去别亂跑,護好自己。”
穆九九随即點了點頭。
門外的風雪被血色的塵土替代,寒涼的狂風吹得令人站不穩,姜蕪雙眸發眩,緊接着擡手擋了幾下,雪花滑過手背落在地上。
不遠處的戰場内,燃着熊熊烈火,投擲車的炸裂聲,在空中轟鳴,火球從她頭頂,飛速掠過,身前傳來了無助的哀嚎和悲鳴。
衆人逃難,而她眼底的恐懼,暴露無遺。
姜蕪腦中閃過無數畫面。
明知遲早會有這天,她就不該留下。
“小心!”
那道突如其來的厲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姜蕪腳下發軟,身體像是定在了原地,眼神空洞無力。
一支冷箭沖破了寒風,有道人影擋了上來,一劍将它斬成了兩段。
她閉了閉眼睛,心裡無聲地祈禱。
不可能是他。
那片素白的沉寂裡,大批精騎以勢不可擋之勢,強行闖入戰場,為首的戰馬上,高高挂起一面旗,專屬于南旻的死亡之旗。
肩膀一沉,姜蕪轉頭看了過去,眼裡平添幾分壓迫:“方才沒見韓姑娘出來,以為你葬身在裡頭了呢?”
“說笑了,我哪能死在你的前頭?”
韓湘婷看似狼狽,一手撥開那首烏發。
姜蕪輕嗅着空氣裡的腥臭味,别扭地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被韓湘婷壓着肩膀摁了回來。
“南旻的這支精騎,你認得?”
韓湘婷的嗓音裡透着威脅。
“我......我不清楚。”
姜蕪躲開她的眼神,恍惚地望向遠處。
“你很不會說謊。”
韓湘婷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伸出手道:“據說這南旻精騎,現今隻聽一人号令,你與那人是什麼關系......”
姜蕪瞥下一眼,剛要推開對方,就聽見韓湘婷顫顫巍巍道:“刀劍無眼,公子小心為好,你要什麼我都答應,我保證......别殺我。”
她沿着那把鋒利的長劍,認出了持劍的主人。
多年前的顧北侯,還是一身青澀,如今褪去那層青澀,倒是俊朗分明,隻不過眉眼依舊藏不住,時而如同烈火般熾熱,時而如同寒冰般凍人。
“拿開你的髒手。”
姜蕪聽着他的話,一時反應不及,直到韓湘婷的手,從上面垂下來,才明白他說的意思。
淩煦收回那劍,猶豫道:“陛下......”
“孤——”
姜蕪輕歎着,微閉上眼睛,卻遲遲未能接下他的話。
無論自己再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那個人的臉,四季輪轉,有些深刻的記憶也被磨滅,她記得杏花酥的味道,記得琴鳴的聲音,記得紅檀木的氣息,唯獨他的相貌模糊不清。
她每每做夢都是一場噩夢。
終于那人出現了,姜蕪不可遏制地心痛,浩劫過後,也許是命裡的劫數——
她擡眸看去,枯樹下的男人,不聲不響。
那件玄色素衣,被風一吹,衣帶緊緊纏在腰間,布料貼着他的皮膚,袖子下的那雙手,瘦削又修長。
男人皺起眉,眼眸不加修飾,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直勾勾地回看了一眼。
他的薄唇一張一合,仿佛在問她。
陛下,還逃嗎?
姜蕪眸子微抖,慌亂轉過身去,一隻手緊攥在旁,另一隻手扣住袖内的匕首,當對方的手包裹向她的時候,銀刃一挑,削下男人的幾縷發絲。
“在這種地方,無論你想做什麼,但到此為止吧?”
男人的尾音,輕拂過她的耳根,滑過她細膩的脖頸,停至肩骨,最終蕩漾開來。
發絲落到了手背,姜蕪僵硬地甩了幾下手,直到那種奇怪的感覺随之不見,才勉強回過神來。
“此行,你是來殺孤的?”
姜蕪握緊手指,幹啞地問他。
男人全無耐心,他強行掰過她的臉,迫使對方屈腰。
“混賬!”
被掌控在他人手心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姜蕪眼底泛紅道:“放手,孤不管你意圖為何,但既然......”
“陛下說錯了。”
男人手腕一轉,狠狠掐在了她的脖頸上:“微臣帝釋霄特攜诏令,平亂,迎陛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