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男人隐現在月光中,望向她的背影,“殿内左右已退,是以何旨意......”
姜蕪倚于空窗旁,聽着霜雪的飄落聲,而後滅了燭火,将诏書擲到了地上:“你伴孤身邊,隐衛多年,此诏同信一道送與都統府,往後自由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韓鸷錯愕地起身,倏然間,一大片猩紅斥目而來。
姜蕪抹去唇邊的血,發梢拂動,頗有一副燈盡油枯之相。
“陛下心疾至此。”韓鸷沉着呼吸道,“不惜己身離宮,為何還要授與他人權柄?”
“事事也非有因。”姜蕪輕歎了一聲,轉身遁入暗道中,“但他值得。”
那夜皇城的雪下了太久。
誰能想到三年過罷。
孤會躺在都統府,他的塌下。
燭火晃了一瞬,帝釋霄提起壺柄掂了掂,拿過茶盞,給自己斟了半杯滿。
“他該死。”
“那孤呢。”姜蕪吊着一口氣,意識還有些模糊不清,“罪臣該死,可帝師何來的罪,你我心知肚明,呃......”
她話未說盡,帝釋霄猛地扔了茶盞,雙膝磕在床頭,隻顧把人擁往懷中。
白太醫一推門:“這姑娘是哪位?”
“我的人。”帝釋霄抱她入回榻裡,輕聲走到了門邊,“她不慎誤喝了我的藥。”
白書雲來的着急,緩了好一會兒道:“什麼藥,這麼要命,能讓帝都統行擄人之舉?”
帝釋霄折下他的手指,面無表情地接過藥箱。
白書雲搖搖頭,隻管跟他往屋裡走:“你的藥,少說有萬帖,尋常藥草罷了。”
“她喝的不同,是治心的那瓶。”帝釋霄踢了一個木凳過來,将藥箱放在地上。
他沒心思去看白書雲此刻的表情,往前邁了一大步,耳邊自然多了一句話,讓他變了臉色。
白書雲遲疑地回頭道:“這藥,莫不是你親手下的。”
且不說數載以來,傾盡精力以究心疾之症,刨去諸位醫官,略懂一二者,民間也是不乏,至于為何要深究此症,還得從帝釋霄掌權當日,直面陛下離走的局勢,犯了心疾之兆說起。
今歲所剩之藥,竟為姑娘盡飲。
帝釋霄站到他身旁,眼眸暗得可怕:“白太醫治不好她,大可死得體面些。”
白書雲哪能聽不出他的威脅,顫巍巍地伸着手去把脈,隻是奇異的脈象讓他不禁蹙緊了眉。
熟悉卻陌生的感覺,他取來幾支金針施了下去,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脈象不似一開始的兇狠。
蒼天啊,奇了!
不知怎的,金針忽然掉了下來,吓得他來不及去看。
姜蕪縮回了手臂,隔着簾帳撐起身子。
“姑娘醒了?”白書雲一臉的冷汗,“身子骨還行。”
帝釋霄彎腰拾起金針,一把塞進了藥箱裡。
白書雲見他動作如此利索,扯着笑道:“多謝。”
帝釋霄踩着木凳的一角:“她日後的方子,勞煩白太醫抓緊。”
“小事,但這姑娘......和你。”
白書雲屁股還沒坐熱,藥箱就被丢到了手裡,緊跟着脖頸透涼的,摔出了門。
那一聲關門響。
斷得煞是無情。
帝釋霄徐徐地撂起簾帳:“陛下何時醒的?”
“方才施針時,孤疼的厲害就睜了眼。”姜蕪盯着他,喉中倒是些許幹澀。
“可陛下像是慌了?”帝釋霄俯身湊過去。
“有何不妥。”姜蕪探過他衣襟的邊緣,蓄勢往裡一扯,“孤渴了。”
帝釋霄不露聲色地側臉道:“水冷,臣不想讓陛下喝。”
姜蕪舐着唇瓣,或因離得太近,嗅到了他頸側的凝香。
“孤都聽到了。”
帝釋霄聞言一扭頭,對上了她審視的目光,仿佛如鲠在喉。
姜蕪失神半刻,松開了衣襟,轉手推開他:“帝卿瞞了什麼,難道能瞞到終古嗎?”
這回帝釋霄任由着她推去,胸膛前的力氣并不算太大,再擡頭時,一時間撞了不少東西,姜蕪蜷縮着手指,看着他倒在那片狼藉中。
帝釋霄聲音清冷道:“臣該說的,說與陛下聽了。”
又是這樣。
姜蕪難掩心中怒意:“那有何是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