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快速拆開信,裡面是她熟悉的字迹,她現在仿佛還能看見他笑嘻嘻地嫌棄自己字寫得爛而奪筆替自己抄藥房的模樣……
‘姒意,對不起。人世有太多不得已,在這極權之地,你我即便是再掙紮,在上位者眼中不過也是草芥棋子罷了。隻可惜無緣得見你美貌模樣了,日後切記三思後行,萬萬不可如你名字一般‘肆意’而行了,珍重。’
她指尖的信紙顫顫,淚水氤氲了上面的墨迹,她看向一側的溫玥,不禁質問道:“難道這些人真的不知罪魁禍首是誰麼?!他若與皇上說清……”
“即便皇上知道,死的也會是他。”溫玥無奈開口。
“呵呵,是了,皇上怎麼會傷害自己的兒子和妃子呢?古往今來,虎毒不食子啊……”她諷刺笑笑,“這世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她話音一落,方才離去的幾個小太醫又進來了,看了看二人,目光又落回到姒意身上,臉紅着道:“姒小太醫,那位北齊的質子殿下鬧着要見你。”
姒意一愣,随即有幾分疲憊地同溫玥道:“師兄,你替我與他說了吧,我日後不會再見他。”
溫玥動了動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到底是沒開口,輕輕點頭。
祁烨眼見着面前的幾人攔着自己,不悅地瞪了眼他們,越過幾人又看向太醫院内間張望起來。
眼見一抹人影從黑黢黢的門口出來,祁烨心一喜,正欲開口,可見到是溫玥時,那面上的笑意就沉了下來。
“為何是你?阿意呢?”祁烨有些焦急地道。
他宮門前的那些怪人總算都走了,他終于能出來見她了,可出來的卻又是這個讨厭的人。
溫玥與他一禮,“殿下還是請回吧,人言可畏,即便殿下并不在意,可事關姒太醫的名節,殿下日後還是莫要再來此地了……”他頓了頓,又看着他道:“更何況,阿意也不會再見殿下了。”
“你胡說!”祁烨突然提高了聲音,恨恨地盯着他,“你是壞人,妄想同我争阿意,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他話音一落,竟什麼都不顧,上前便要硬闖,聲音焦急慌亂,“放我進去!我要見阿意!你們憑什麼不讓我見她!我要見阿意……”
他平日裡雖一瘦弱無力的模樣,可卻十分有力,幾個人文弱的太醫都壓不住他,好在衛臨和福元及時過來,才堪堪将他拉住。
衛臨眼見他一副要拼命的模樣,急急哀求他,“殿下,同奴才回去吧,這是非之地,我們本不該來,再說這快下雨了,您的風寒才剛剛好,的奴才求您了……”
祁烨如今倒像是什麼都聽不進了似的,腦子裡隻有溫玥那句‘阿意不會再見你’了的話,瘋了一般掙紮,呼喊着姒意的名字,“阿意,我來見你了,那日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護好阿意,阿意……”
天空傳來轟隆隆一聲悶響,蒙蒙細雨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越下越大。
幾個小太醫頂不住,同溫玥道:“溫太醫,不如關了太醫院的大門吧,那位殿下再鬧一會兒,便會走了。”
此間也别無他法,溫玥隻得點頭,下令關門。
祁烨見狀,更加驚恐,一把推開身邊衛臨和福元的鉗制,大步就要進去,可卻還是晚了一步,硬生生地被關在了門外。
“阿意!”他無力地順着大門滑落,任憑雨水打濕自己的全身,一雙修長蒼白的手卻已緊握成拳,狠狠地敲着眼前的阻礙,“阿意,你們将阿意還給我,還給我,她怎會舍不得見我呢,阿意……”
衛臨是在看不下去他這般作踐自己,又上前去扯他,“殿下,那女人心裡的根本沒有您,您又何必如此,身體要緊,快同奴才回去吧……”
“我不走!”他大力推開他,又仰頭看着那緊閉的門,骨節處已然紅腫發青,可還似不知痛覺似的一下一下地敲門,一聲聲喊着她的名字,他始終不信她會這樣狠心地對待自己。
整個太醫院的人都聽見了這聲音,可誰都不敢說什麼,隻各自做手中的事,隻偶爾偷偷看一眼正在寫藥房的姒意。
她對這吵鬧充耳不聞,依舊看書,寫藥房。
可隻有一側的溫玥知道,她面前的宣紙上哪裡有什麼完整的字,隻是一片片墨漬氤氲而已。
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挽袖奪過她手中的筆,歎息一聲,“他除卻你的話,也不聽别人的,若是這般鬧下去,也怕是不好,你還是去看看,親自與他說清楚吧。”
姒意抿抿唇,擡眼看向外面朦胧細雨,終是起身提着油紙傘出去了。
祁烨忍着頭痛,正欲再敲,可面前的兩扇大門卻從裡面打開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出現在了他眼前。
他差點以為這是做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忙立起身,笑着看她,小心翼翼地道:“我就知道阿意不會不見我。”
祁烨見她冷淡盯着自己,忙又仔細整理自己貼在臉頰的黑發,不想讓她厭惡自己狼狽的模樣,可這雨下個不停,他又沒撐傘,做什麼都是徒勞。
“讓阿意見笑了,是我不好。”他說着又上前一步,認真贊道:“阿意更好看了……”
“殿下,您還是回去吧,日後莫要再過來了。”姒意撇開臉,不去看他那雙漂亮幹淨的眼眸。
祁烨的笑僵在臉上,有些慌亂地解釋道:“是我不好,那日沒有護好阿意,阿意别生氣了,可好?”他說着,又小心去扯她的小手指,可還沒碰到她,卻被她輝開,“無關那一日的事,隻是微臣不想再見您了。”
“為何?!我……我……”他急得說不出話來,隻得像從前一般,不管不顧的緊緊抱着她的胳膊,焦急的聲音甚至帶着一抹哭腔,“阿意,若我做錯了什麼讓你不開心,你與我說,我改便是,别不要我,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姒意如今亦是心亂如忙,強忍着心中的酸澀,用力去推他,可他卻死活也不肯松手,姒意拗不過他,豁出去一般地道“我厭惡你了!微臣不想整日與一個癡兒混迹在一處,會被人恥笑!”她頓了頓,正色看他,一字一句地問,“殿下,您想看着微臣被人嘲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