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雨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他罵天罵地,罵了一整天。
楚月檀呢?
乖乖地像個真紙人一樣支着腦袋睡着了。
直到入夜,這座水底洞天才像是真的活了起來。
白日裡不見那些紙人有所動作,反倒是入了夜,一個個敲鑼打鼓的好生喜慶。
腮紅紙人再度來到院落之中,高聲唱諾:“主人吩咐,今晚迎親!”
庭院之中隻擺了一頂紅轎,想來今夜又有一個倒黴人了。
四個轎夫把轎子一擡,腮紅紙人用桃粉色的長指甲一指不遠處的兩個丫鬟,道:“提燈!”
兩個丫鬟連抱着大紅燈籠候在轎子前。
轎夫和丫鬟都有了,還差一個喜婆。
腮紅紙人瞪着圓滾的眼珠子四處搜尋,又是伸手一點,對楚月檀說道:“喜婆迎親。”
楚月檀動着僵硬的四肢走了過去,心想這洞天主人還真講究,搶新娘還配了這麼多人。
兩個丫鬟朝那腮紅紙人一躬身,然後轉身提着紅燈籠出了院門。
楚月檀盡職盡責地扮演好喜婆的角色跟着一同出了水底洞天。
早在黃昏後,孤山村的家家戶戶都閉緊了大門,雖說玉瞑仙君還在這裡,可沒看到前幾日那十餘位仙師都栽到了那真正的詭新郎手中嗎?眼下隻有他一個,村民們是不安心的。
作為喜婆的楚月檀走在轎子最前面,腮紅紙人說今夜迎親的人住在右巷的第三個院子。
楚月檀走在路上納悶着,那個院子是她和葉青蘿住過的,如今葉青蘿已經被困在了水底洞天,為何那人還要派他們去。
難不成是去抓她的?難不成那人沒發現她混進了接親隊伍?
楚月檀思及此處,心情又稍微愉快了些,若真是去抓她的,說明背後那主人也沒她想象中的手眼通天。
右巷第一個院子是麻嬸家,一夜之間,十餘位仙師消失的無影無蹤,換誰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酣然入睡。
麻嬸也是如此,她摟着自己的小兒子縮在房門背後,看到屋外的紅光更是不敢呼一口氣,連帶着把自己兒子的口鼻也全部捂住。
楚月檀眼珠子一轉,敲了敲麻嬸的院門,尖聲細語地說道:“請公子上轎!”
麻嬸那不争氣的兒子“哇哇”兩聲驚叫了起來。
楚月檀心中哂笑了一聲,多大的人了竟給吓成這樣。
仔細一聽,屋内還有嘩啦啦的水聲,也不知到底是麻嬸還是她兒子尿了褲子。
“大仙饒命!”麻嬸“砰砰”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她這幾個響頭,楚月檀倒是實實在在地受了。
麻嬸她兒子呢?一言不發,原來是兩眼一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無趣。”
不知怎麼,楚月檀連推門而入的欲望都沒了,進去幹嘛呢?看那對母子上演一幕深情的戲碼?
于是楚月檀退回到了原地,繼續帶領着丫鬟和轎夫前進。
接親的隊伍在巷口拐了個彎,走到指定的院子前。
楚月檀在院外停了步子,疑惑地看着院前挂着的油燈。
她不在,葉青蘿也不在,這院裡怎麼會點了燈?
反正她是不相信那些村民敢進來,隻因房間内那具走屍還沒清理。
雖說走屍死的不能再死,投胎的機會都沒了,但是也沒人敢輕易靠近,他們忌諱這玩意兒。
楚月檀遲遲不動,兩個丫鬟急了,直接推開了院門,其中一個還上前走了幾步敲了三聲房門,另外一個尖聲唱道:“請姑爺上轎!”
丫鬟用力推了門然後微笑着退到門邊,楚月檀則清楚地看到了門内的場景。
一位少年仙君端坐堂上,長發用發帶高高束起,雙手撫摸着擱置在膝上的黑色神劍。
見到門開,他終于擡了眼。
眼珠漆黑如墨炯炯有神,有如萬裡星辰。
他的目光在楚月檀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勾唇一笑,好似能透過那外面的一層紙人直接看到殼子下的她。
楚月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怎麼也想不到來的會是玉瞑。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還在閉關嗎?
可轉念一想,是他還是玉宸,好像并沒有什麼差别。
自今生遇到玉瞑的第一眼起,楚月檀就把他劃到了黑名單裡。
其一是因玉瞑此人天賦絕佳且天生劍骨,甚至會在日後遠超玉宸成為名副其實的劍道魁首。
而楚月檀最恨這種天賦絕佳老天追着喂飯之人。
換句話說,倘若世上有天生劍骨之人,那這人為何不能是她?
不是她也就罷了,萬裡無一總是強求不來,可有一點,這天生劍骨絕不能出現在她眼前,因為她會嫉妒。
其二,也是最不妙的一點,世人總說正邪不兩立,上輩子她和玉瞑,一個魔君一個仙君,自然是成了死對頭。
而更加不妙的是,玄霄宗滅門那天,楚月檀也回去了,然後呢,她遇到了剛趕回宗門的玉瞑。
人要是倒黴起來,那真是倒黴透了。
玉瞑早回去一點就能抓到滅門的真正兇手,晚回去一點就能和什麼都沒幹的楚月檀錯過。
可他偏偏要在楚月檀從掌門殿中走出來的那一刻趕回去。
當時的楚月檀回頭默默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幾位掌門和長老,心中苦澀:哦嚯,跳到黃泉九幽之下,我也洗不清了。
後來......
玉瞑追殺了她一個月。
總而言之,楚月檀恨玉瞑,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并且楚月檀對于玉瞑想殺自己這一件事也是深信不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