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元啞然失笑,最後還是應道:“好好好,傍晚前。”
“要不還是不去了?”楚月檀右手攥住常元垂下的袖口,擔憂道:“我聽村口的婆婆說,那個狐妖可兇啦!”
常元雖然臉上挂着笑,但是态度異常堅決。
“好吧......”常元沒說話,但楚月檀還是撇着嘴松了手,她知道誰都攔不住常元。
常元的夢想啊,就是想要當斬妖除魔的救世主。
“一定要回來啊!”
楚月檀懷中抱劍,站在橋頭沖着常元離開的背影大喊着。
常元沒有回頭,隻是舉起手擺了幾下。零碎的日光透過整個楊柳岸,在規整的泥磚上投出斑駁的樹影,清風一過,楊柳的葉子輕搖掩蓋住常元那身洗得褪色的舊道袍,直到持劍的人影不見。
楚月檀聽話地站在橋頭的第一棵樹下等他,但那個身穿舊道袍拎着一把三尺劍鋒總說自己要拯救天下又資質平庸的道長再也沒有回來過。
直等到日頭西斜,等到黃昏日落,等到子時蟬鳴,等到天光泛白,橋頭對岸再無一道青色身影。
“哈哈哈,那個窮道長呢?”
隔日,幾個村落裡的小孩兒頑皮地堵在楚月檀的前方,他們嬉皮笑臉沖着結界扔石子,眼看着石子被無形的屏障彈了回來,他們又打着舌戰奚落道:“窮道長還說什麼要拯救天下,他窮得自己都買不起一身新衣裳啦,而且......他不要你啦!”
“肯定是他嫌棄你太笨才不要你的!”
“不對不對,肯定是她吃得太多了,窮道長自己都吃不飽飯!”
頑皮的孩童七嘴八舌地争論了起來。
“才不是,他說了,他抓到狐妖就回來!”楚月檀跟他們争得面紅耳赤。
“他騙你的。”一個比他們年長幾歲的孩子扒開那群吵鬧的小孩兒,“大人都是這樣,想丢掉一個孩子的時候都會讓她站在原地别動說自己辦完事就回來,然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楚月檀想跟他說:你騙人。
可終究是小男孩兒的嘴更快一步,他說:“我妹妹就是這麼被丢掉的。”
楚月檀對于他們的話起初是不信的,但是沒過多久她就聽聞作亂的狐妖死了。
狐妖都沒了,那去抓它的常元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他不要你啦!”
這句話一直盤繞在楚月檀的心頭,直到時隔數十年的今生也不曾忘卻。
楚月檀以為自己也許此生再無與常元相見之日,卻不料能在這水底洞天中相遇,更不料再次重逢會見到已經成為陰屍的常元。
二丫刺耳的嬉笑聲又響了起來,她從後抱住常元的脖子說:“我特别喜歡他,所以不舍得把他做成一個毫無意識的走屍,你們看,他體内還餘一魂一魄,可有意思啦!”
常元的臉上一直挂着若有若無的微笑,他雙眼無神地立在原地,二丫一下從他的身上跳了下去,繼續說道:“當年常元殺了那隻蠢狐狸本想回去接你的,但很不巧,在那片林子中,他又看見了其他的妖,古道熱腸的他追着那隻妖一直向前。
孤山村位于南齊和北臨的邊界,常元也沒想到自己追着追着會再度回到孤山村。
也更沒想到他又見到了多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他救了你之後勒令孤山村村民不許再溺死女嬰,而且當初麻嬸的說辭是你生了病救不活。這樣拙劣的說辭他居然也信,啊……大概也隻有他這個老實人才信吧,他自己不說謊就以為天底下的人都不說謊。
回到孤山村的常元看到村民将女嬰再次扔入河中,他才明白原來溺死女嬰是孤山村多年的傳統了,哦……對了,常元又把那個女嬰救了,像當初救你一樣,他救的就是小花。”
二丫趴在地上不屑一顧地嗤笑了幾聲,其實她剛才說謊了。
小花原本不叫小花的,常元救她的時候給她起的名字是二丫……
不過,現在的二丫非常喜歡常元,所以在常元救小花的時候她就在幻想常元手中抱着的是自己。
二丫活得……死得比楚月檀早,死有怨氣的她生出了怨靈,可惜一開始她很弱,一直被困在河底,隻能幹看着岸上發生的一切。
常元第一次救楚月檀就被二丫看見了,隻不過那時的二丫還沒有能力弄出一些小動作,而且為了不被常元發現,它隻能往河底縮了又縮,借着陰冷的河水掩蓋自己的氣息。
直到常元再度下河救小花,二丫終于等到了機會。
常元先是把小花放到了岸邊,在準備自己上岸時,他發現自己的腳下一沉,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水底下拽他。
二丫使盡了力氣把常元拖到了自己的水底洞天,渴望地趴在他面前說:“你也抱抱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