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明好像很怕這東西,稚羊奴明明沒有什麼殺傷力,可他就是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你很害怕?”楚月檀給他讓了位置,好讓他離稚羊奴遠一些。
房間裡黑燈瞎火,外面卻是歌舞升平燈影綽綽,偶爾還能聽到有樓裡的夥計在四處尋找丢了的那隻稚羊奴的動靜。
南宮明壓下心中的驚駭,道:“你們不覺得它的眼神很恐怖嗎?”
他一看到那稚羊奴的眼神就忍不住地驚顫。
楚相瀾錯愕道:“一隻剛開了智的小羊罷了,這有什麼怕的。”
南宮明沉思道:“不知道,總覺得那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就像是,像是......”
“像是人。”
楚月檀搶在南宮明前面說。
“對了,就是像人的眼神。”南宮明一拳砸在左手掌心道:“像街邊找不到家的孩童。”
“我明白了。”楚月檀忽然拾起燭台,重新挑了燈芯,一步步朝着角落中的稚羊奴靠近。
燈芯處沾了紗布上的血漬使得燈煙滋滋作響。
她端着燭台俯了下身,燭光将稚羊奴的影子拉長在白色的牆壁上。
“他......”南宮明指着牆上的影子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相瀾神情凝重,道:“是人。”
那牆上投下的影子俨然就是一個四五歲的人類孩童。
蓦然,那稚羊奴轉回了身,一雙眼眸緊緊盯着燭光後的衆人。
它試探地擡起變作羊腳的前蹄,張口想要求救,可發出的卻是一聲聲驚恐的嘶鳴。
“妖不是妖。”楚月檀輕聲自語,原來說書先生故事裡的話竟是這個意思。
葉青蘿皺眉道:“所以我們該怎麼幫他?”
外面的廊道上還不時有舞姬走過,四處詢問是否有人見到過那隻逃跑了的稚羊奴。
“總不能交給玲珑閣的人吧。”南宮明道:“大不了,我将這樓中的所有稚羊奴都給買下來。”
楚月檀道:“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事情的源頭在于這稚羊奴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怎麼來的?”
南宮明問:“所以到底是什麼樣的邪術能将人變作妖?”
葉青蘿在意的則是,“所以,我們能把他們變回來了嗎?”
楚相瀾毫無頭緒,雙手一攤,“我們現在該把他放哪?”
三人一人一句吵得楚月檀腦袋嗡嗡作響,她揉了揉雙耳,歎氣道:“古籍中記載了一門邪術,若是将動物皮縫在人的身上,過段時間之後那皮就會真的長在人的身上,而從那一刻起,人就徹底變作了動物,隻有用染血的燭火照出他的影子方可辨别,至于解決之法......若是能有的話,那也不至于将這術法列作一等一的邪術了。”
“你是說羊皮已經長在了他的身上?”南宮明别過頭根本不敢與稚羊奴對視,隻是在心中一個勁地咒罵施此邪術之人。
楚月檀道:“是的,要想讓他變回來,隻能割開他的皮,可那樣他也會死,所以才說此法無解。”
“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内僵持的氣氛。
門外的雜役讨好般笑了兩聲,道:“幾位貴客,我是來送酒的。”
“是我剛才上樓時吩咐的。”南宮明輕聲解釋着并用眼神詢問楚月檀是否要在此時開門。
楚月檀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楚相瀾往角落中移了幾步擋在稚羊奴的身前,南宮明深呼一口氣拉開了房門。
門外站着的确是一個抱酒的雜役,他見到南宮明連忙笑道:“這是客官要的酒。”
南宮明一側身,他三步并作兩步輕手輕腳地将酒壇子擱置在桌案上。
楚月檀端着燭台就站在桌案後冷眼望着他。
雜役擡頭忙對着楚月檀賠笑,道:“貴客慢用。”
在他轉身之際,卻不料葉青蘿擋在門前将房門一關。
“你們這......”雜役疑惑地愣在原地,“可是在下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
楚相瀾指了指他身前的地面。
雜役垂下了自己僵硬的脖子,眼中倒映的是自己在地面上的影子。
準确的說,那并不是一個人的影子,而是一隻......黃鼠狼。
它回想起楚月檀手上那染血的燭台才終于意識到了什麼,正要張嘴喊叫,但終究是楚月檀先它一步,在它身後貼了張符。
楚月檀走至它的面前,“妖不是妖,人不是人,原來是這個意思。”
人披上動物皮可變作妖,同理,妖披上人皮也可變作人。
屋内燭火昏暗,外面的琉璃燈光照得人影憧憧映在兩扇房門上,一邊是沉默不語,一邊是歡聲笑語。
楚相瀾沉吟道:“若這雜役是一隻黃鼠狼,那豈不是整個玲珑閣都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衆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南宮明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如何?”
他還沒有等到回答,就見那黃鼠狼舍了自己的人皮,化作一縷黑煙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