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之中不見半點光亮,楚月檀将蠟燭滅了藏在衣袖裡摸着黑前行。
黑霧的降臨實屬事發突然,那些本來就在屋内的此時正打定主意死守其中,可也不乏有人正在樓閣的廊道或是樓梯間推杯換盞,他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驚恐地亂蹿。
黑蓮花覺得這事有些棘手,若是點了蠟自會引來那些妖物,可若不點蠟又不知道那披着人皮的到底是人是妖。
但也并非沒有解決辦法,黑蓮花的辦法是除我之外皆是敵人。
人妖混雜在一處,既然一時半會兒闖不出去,不如就入場将水攪得更渾一些。
站在樓道口的楚月檀突然将身一側,她背後站着一位商販打扮的人前傾着身體差點滾落下去。
“你想幹嘛?”楚月檀眉頭一皺,盯着商販伸出的那雙手看了一會兒。
他站穩身體,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也是這樓裡的客人吧?”
他目光從上遊移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楚月檀一番,道:“我本來正摟着一舞姬喝酒,誰知突然之間這所有的燭光都熄了,我低頭去看那舞姬,結果你猜怎麼着?”
說話間那商販還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殷切地看向楚月檀,似乎是想找些安慰,可惜黑蓮花并不會如他的願。
楚月檀:“她變成妖怪了然後想吃了你。”
“就是如此。”商販雖然沒從黑蓮花嘴裡聽到想要的,可還是異常激動,“我就是來雲夢城走點貨物,誰知道竟碰上了這等倒黴事,黑霧籠罩過來的時候我還下意識地摟緊了身側的美人,可我再一轉頭,就和一個狐狸腦袋四目相對。”
他緊緊地捂住心口,這事算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我以後都不敢尋美人喝酒了。”
楚月檀将他扒拉開,自顧自地走下樓去,道:“節哀。”
商販快步跟上她道:“你知道出去的路嗎?”
“不知道。”
“那你能帶我一起嗎?”
“随你。”
于是商販興高采烈地跟在了黑蓮花的身後。
楚月檀扶着玉欄一步步試探地往下,身後的商販努力将自己的嘴巴張到最大,還緊跟在楚月檀的背後比量了一下她的身型。
就在商販吐出了嘴裡的蛇信子時,楚月檀蓦然回首。
“嘶嘶......”商販的腦袋還沒來得及變回蛇的形狀,頂着一臉人臉吐着細小的蛇信子,那樣子多少有些滑稽。
“有點醜。”楚月檀毫不留情地點評道。
“嘶嘶......”商販有些不知所措了,隻能哼了幾聲表達自己的不忿。
蛇信子變長了一些,即将碰到楚月檀面龐之時,它的整個身軀又驟然一震。
隻因楚月檀豎起了食指,指尖處隐約可見有火苗跳動。
楚月檀道:“我給你變個戲法吧。”
她不等蛇妖說話,又道:“叫火燒蛇皮怎麼樣?”
蛇信子連忙被吞了回去,那張皺巴巴的人臉之上浮現出了委屈的神情,“原來是自己人啊,那你還耍我。”
在玲珑塔内,仙門中人靈根被壓制,所以蛇妖看楚月檀的術法運用自如便先入為主地認定她是同類了。
楚月檀道:“不是你先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我身後的嗎?”
蛇妖道:“好吧,那你是什麼妖?”
楚月檀不語,隻是将腰間系着的芥子袋稍微露開了一個小口,那裡面還放着吞天蟒的妖獸晶核。
感受到那抹熟悉又強大的氣息,蛇妖驚駭地對楚月檀行禮道:“原來是老祖宗。”
它隻是個普通小蛇妖,對吞天蟒俯首稱臣純粹是血脈壓制。
退一步說,它喊吞天蟒祖宗都算是高攀了。
“老祖宗,你用晚膳了嗎?”
楚月檀搖頭。
蛇妖喜道:“我們抓了幾個人,我帶老祖宗過去吃啊。”
楚月檀沒說話。
蛇妖殷勤地走在前頭帶路,還不忘說道:“我們十一層和十二層還算是太平,不像那第一層,都鬧翻天了。”
楚月檀饒有興趣地擡了下眼皮,問道:“為何?”
蛇妖道:“還不是那群仙門的弟子和散修鬧着要闖出去,不過他們還真好騙,特别是那群仙門未經世事的小弟子們,他們還傻乎乎地以為咱們都是人呢哈哈。”
它雙手插腰,怡然自得道:“那群蠢貨,就讓我們來教教他們何為妖心險惡吧。”
“不是人心險惡嗎?”楚月檀反問道。
蛇妖笑道:“世道不同了嘛,老祖宗你裡面請,就在前頭的那間屋子。”
它将門一推,屋裡面燈火通明,幾個舞姬和雜役在裡面推杯換盞,還有不少仙門弟子和散修被捆成了粽子扔在了角落裡。
楚月檀這個生面孔一出現在門口,就引得屋内之人頻頻側目。
“她是?”穿紅裙子的舞女起身警惕地走到她面前。
蛇妖從楚月檀身後彎身出來對自己的同夥解釋道:“這是老祖宗。”
說罷,還不停地給他們使眼色。
楚月檀那枚吞天蟒的晶核再次發揮了作用。
紅裙舞女抿唇一笑,連忙讓出了路,道:“請老祖宗上座。”
“嗯。”楚月檀老神在在一點頭,毫不客氣地往那一坐。
紅裙舞女給楚月檀斟了壺酒,擡手往角落一指,道:“請老祖宗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