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慢慢起身從牆上走了出來，影子落地化作一位美嬌娘，在燭光明暗之間，一聲凄烈的慘叫回蕩在楚月檀的耳邊，等她再度回神時一隻狐狸的利爪已然伸至她的面前。
楚月檀想動，可不知怎麼的，她的雙腳就像是釘在了原地一樣，冷汗順着她的鬓角流下，一陣痛感蔓延到了全身，她一低頭，看到的是一隻利爪剖開了她的心......
剖心之痛不亞于前世靈根被挖之苦，一股熟悉又慘痛的回憶直擊她的腦海，楚月檀的背後已被冷汗浸濕，她不由自主地去摸腰間的芥子袋，她不知被狐妖挖心之後自己是否還能安然存活，若是不能她就借助人皇幡化作人間厲鬼也要這狐妖不得安甯。
“醒醒！”
楚月檀的眼皮越來越沉，眼前可視的場景越發模糊，一道冷冽的聲音突如其來地纏繞在她耳邊，那聲音明明很近，但又很輕，輕得讓她抓不住。
“阿楚！”
她的肩膀猛然被人一拍，這一下像是從幽冥之地強行扯回了她的魂魄，楚月檀猛然驚覺，她睜開雙眼的瞬間大口喘着氣，像一隻快要渴死的魚重回大海。
“醒了？”玉瞑伸手在楚月檀眼前來回晃了晃，道：“那是狐妖的幻術，你是着了她的道了。”
楚月檀鎮定下來之後感到身體的血液在重新流動，她後怕地縮回自己放在芥子袋上的雙手，心中一陣後怕，要是玉瞑晚一點叫她，她可就要把人皇幡拿出來了，到那時，人皇幡現世她才真是百口莫辯了。
她再定睛一看，她眼前哪還有什麼狐妖利爪，心口之處完好無損。
狐妖的影子是動了沒錯，隻是現在的它隻剩了一縷孤魂被玉瞑的太阿劍釘在了地闆上不得移動分毫。
屋内的影子還是四道，在狐妖影子動的刹那，一縷白煙自李員外的天靈蓋升起。
靈魂稀薄得快要消失的李員外一臉驚恐地看着地面上的狐妖，他連忙佝着腰踱着步一路小跑到玉瞑的背後，道：“你們是除妖的人吧？我家鬧了妖怪，你們快殺了它！”
趴在地上看起來無比凄慘的狐妖冷笑一聲，道：“郎君啊郎君，沒想到你我身死之後，你竟還還想着找仙門之人來除我。”
李員外顫聲道：“閉嘴你個狐妖，你生性殘暴，殺我李府滿門作孽無數，今日仙師到來就是你命數已盡。”
狐妖身體一抖，說不清是哭是笑，“可當日剖我心将其吞下之人不也是你嗎？人也好，妖也罷，郎君又能善到哪裡去？”
李員外怒目圓睜，悔道：“我若是早知吞心之後會被你附身，說什麼我都不會做出此事，早知今日之事，就該當日請仙師到此除了你這個妖孽。”
狐妖笑道：“我若不是将計就計，假裝不知你要害我，豈不是早就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可憐我一片真心，如今你我共為一體同修大道，郎君難道不願嗎？郎君覺得這樣不好嗎，從此以後我們便可永永遠遠地結合在一起，再不分離。”
聽到此處，楚月檀已然明了大半，最先動剖心之念的是李員外無疑，可狐妖知道之後非但沒有打草驚蛇反倒是将計就計地讓李員外吃了它的心，随後順理成章地施了半奪舍之法與李員外合為一體。
若是尋常人或許會憐其真心被負，而狐妖打的主意正是如此，不過終究是百密一疏，棋差一着，它算漏了一點，那便是楚月檀此人絕不是個善心之人。
她走至狐妖身前，右手握住釘在它身上的劍柄，狐妖以為是她生了恻隐之心，連保證道：“看在我為情所困的份上還望仙師高擡貴手，我發誓從此以後我将歸隐雲夢澤深處絕不踏出一步。”
楚月檀緩緩抽出劍刃，狐妖一喜，它剛從地面上爬起來卻不料楚月檀凡手穿了它的喉。
狐妖保持着跪姿僵住不動了，從它的喉間擠出一聲沙啞的嘶鳴，“你......”
楚月檀繞至它身前，蹲下身将吞天蟒的晶核捧在它眼前，道：“這個東西你認得吧。”
狐妖神色一怔，隻聽得楚月檀繼續道：“你在雲夢澤中挖了吞天蟒的心，從此與它結成了死敵，可當時你并不敵吞天蟒怕被它報複于是找了個法子，也就是披上人皮混入了雲夢城中，又恰好碰上外出的李員外，于是你順理成章地進入到了李府中。
吞天蟒雖然知道你躲在雲夢城中卻不敢進來，加上它失了半顆心實力受損，于是退至雲夢澤百裡線處，我想吞天蟒在每個夜晚或許都會遙望着雲夢城的方向，恨不得立刻剝了你的皮。
至于李員外吞心一事，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裝深情，不過是李員外無意間撞破了你是狐妖的秘密，可這裡是雲夢城，仙門弟子和散修無數，你又不敢随意動手唯恐招來他們，所以才動了奪舍的念頭從此以後便可避人耳目高枕無憂了。”
她說着将劍一拔，随着狐妖神魂消散的還有李員外屍體中的那顆血紅色的心髒。
不過有一句話狐妖說的還真沒錯，在它融進李員外身體的時候，他們兩個就是一體了，狐妖一死，李員外那僅存的殘魂也變得稀薄起來。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越變越透明，驚恐地亂揮着雙手想去抓楚月檀和玉瞑，“救我......救救我。”
楚月檀輕擡了一下眼皮，對他道：“無能為力。”
她也不是什麼大羅神仙，可沒這回天之術的能力。
玉瞑道：“我還以為你會心軟。”
在楚月檀拔劍之時，他真以為楚月檀要放狐妖一馬。
黑蓮花咧嘴一笑，道：“因為我自己本就活得很糟糕，所以實在做不到救贖别人。”
如果她這一生平安順遂遇到的都是好人，那她的夢想或許是話本子描述的正道君子一樣，除暴安良仗劍走天下，可她不是。
她是一個連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再顧不上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