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是在玉瞑和玉宸出發雲夢城之後發生的，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鎮壓妖祟的明光閣就出了事。

有人潛入玄霄宗，在明光鏡上蒙了一層紅布，明鏡蒙塵的刹那便失去了對妖祟的鎮壓作用，二丫就是在那個時候出逃的。

更令玄霄宗掌門和長老震怒的是，明光鏡的周圍都設了陣法，可出事的那一夜，明光閣附近的所有陣法都消失了。

不是被破也不是被解，而是消失了，就像是一塊冰在旭日下不知不覺地消融。

這在仙門之中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被鎮壓的一部分邪祟逃往了東南方向，好在有沈淮的幫忙，局勢尚能控制。

楚月檀因二丫的出逃心情沉悶了好幾天，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總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背後默默操控着一切。

直到公布外門考核結果的那一日，楚月檀臉上的陰霾才稍稍淡了一些。

清晨，南宮明拉上葉青蘿在弟子舍前等着楚月檀，見她出來，南宮明迫不及待地揮手道：“楚師妹。”

葉青蘿沖她一笑，道：“師姐恭喜了。”

此番雲夢澤之行，外門弟子的魁首正是楚月檀無疑，葉青蘿知道她是想方設法地要拜入玉宸仙君的門下，這一次，她算是如願以償了。

楚月檀心情也極好，人皇幡和二丫的事暫且可以擱置一旁，現在最為重要的是拜師典禮。

三人結伴往典禮所在的雲靈台走去，楚月檀面帶笑意地與路上每一個遇到的弟子打着招呼，而那些人也笃定玉宸仙君必然會履行諾言，于是和葉青蘿一樣都道了聲“恭喜”。

雲靈台是一處極為寬闊的場地，掌門和幾位長老坐在高台之上，外門弟子們則是一個個恭順地排在一處，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長老念名，依照着名次排成一列，然後等待着上位的師長賜花。

随着正午的鐘聲撞響，一位外門長老從高台處走下，他手中還拿着一份卷軸，目光在外門弟子中掃視了一圈，旋即朗聲道：“外院考核第一......楚月檀！”

他念名之時不由得看了楚月檀好幾眼，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楚月檀剛進入玄霄宗的那天，那日她一身破舊麻衣神情小心翼翼，雖有靈根奈何資質不顯，這麼些年下來也漸漸地淡出了他的視野......

“長老。”

他一擡頭，與站在最前方的楚月檀來了一個對視，此時的她笑意盈盈，衣袂翻飛。

長老嘴角露出一些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樣就挺好，少年人總是要有幾分少年意氣的。”

他接着朗聲誦讀手上的名單，站在楚月檀身旁的人也越來越多，隻是未有一人能越過她去。

楚月檀的神情始終未變，目光的落腳點至始至終都玉宸的身上。

直到長老念完名單，那些未上名冊的隻能遺憾地站在外圍踮腳遠望互相安慰。

長老一收名單，玉宸終于拾起桌案上放置的海棠花，隻要他将此花交由他人之手，這就意味着從此以後他們之間有了師徒的情分。

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撚起兩朵花蕊緩步朝下走去。

楚月檀在他向自己而來的那一刻，連他日後會怎麼死在自己劍下的場景都想好了。

玉宸掂量了幾番手中的海棠，緩緩擡起手朝楚月檀的方向遞過去。

可就在他擡手之間，自己的小臂之上傳來一陣痛意，他一回頭，對上的是自己師弟面帶笑意的雙眸。

玉瞑對他說：“師兄，讓讓我吧。”

玉宸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到底是何意，又見他将自己的那朵海棠花硬塞到楚月檀的手裡。

沒錯，就是硬塞。

楚月檀滿心歡喜地雙手捧在身前，眼巴巴地望着玉宸捏着的那朵海棠，可她與玉宸一樣，什麼都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掌心一涼，是玉瞑将一朵盛放的海棠壓在了她的手心。

“我收你為徒呀。”玉瞑說。

楚月檀看了看僵在原地的玉宸，又看了看自己掌心中的海棠，其實此事已經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海棠花一落，落的是師徒之緣。

玉瞑反手對着玉宸抱拳，道：“多謝師兄。”

玉宸隻好攏手将海棠收了回去。

倒是楚月檀認真地問玉瞑，道：“你真的願意收下我？”

“是。”玉瞑鄭重點頭。

楚月檀：“那好吧。”

黑蓮花的心裡有個結，她想弑師，前世所有人都說她大逆不道，可她生了一身反骨，他們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要做給天下人看。

是以，黑蓮花認定自己此生成就之一便是：弑師！

本來她的目标是玉宸，可既然玉瞑非要代替他的那位好師兄，那楚月檀也不好在衆目睽睽之下拒絕他，于是黑蓮花理所當然地跟上了玉瞑的腳步，心想：弑師嘛，弑誰不是弑呢？

玉瞑領着她往高台處走去，玉宸在原地看了好久，自嘲一笑，心道：這還是第一次他的海棠花沒有送出去。

他手中本來撚了兩朵，一朵是給楚月檀的，另外一朵是給沈霂雲的，可是現在楚月檀跟着玉瞑走了，他隻好暫時将其中一朵攏在掌心。

沈霂雲接過海棠花站在玉宸身後，良久，她還是沒忍住地問道：“不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