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雍城的情況到底如何,還是繞不開蕭長陵。即使這位城主大人不複當年,可知道的總歸還是比他們多,更何況玉宸此次來就是因這蕭城主的邀請。
白日裡的雍城少了幾分晚市的嘈雜,更添了不少煙火氣中的祥和。城主府坐落于東街的盡頭,玉宸将蕭長陵的印信遞給殿門的守衛,站在外面那人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在前面為他們引路。
“為何要帶上我?”徐榕心中忐忑。
玉宸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在雍城作的亂,該如何處置你自然是蕭城主說了算。”
徐榕慌張道:“我真的知錯了,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沒害死人,那群孩子不是都好好的送回去了嗎?”
玉宸道:“送是送回去了,但一個個的都是魂魄不全,解鈴還需系鈴人,要把他們被吸走的魂還回去還得需要找到幕後之人。”
到了堂前,徐榕更不願意進去了,他早聞蕭長陵此人嫉惡如仇又愛護雍城百姓,若是讓他知道是自己在作亂,還不得活剮了他。
玉瞑寬慰他道:“一會兒見了蕭城主,你好好認個錯再把你知道的都給交待了,他不會太為難你的。”
秉承着死都死了,大不了再死一次的信念,徐榕還是閉目往前一跨。
守衛将他們在屋内安置好,道:“幾位仙長,城主大人馬上就到。”
蕭長陵并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茶水才由侍女剛端上來,他便在堂前笑道:“玉宸師兄不是說三日後到嗎,怎麼提前了?”
衆人皆向堂前望去,就連忐忑不安等待着死刑宣判的徐榕也不例外。陸遠寫的那一出戲折子,徐榕沒少聽,曾經為了讨生活他還學上了幾段,如今終于見到正主了,心中的好奇終是克服了恐懼。
徐榕沒敢坐下,他一直站在楚月檀的身後,見了蕭長陵,連忙用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道:“快看,他就是那出戲文的主角。”
不用他多說,自打蕭長陵的身影一出現,楚月檀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他。
不過如今的蕭長陵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從小就聽了那折戲文,總覺得蕭城主應是風光霁月手持銀槍的少年郎,走起路來也是步下生風衣裳獵獵。
如今的蕭長陵嘛……也不是說他不好,十多年的風霜未曾在他的面容上刻下痕迹,但他那垂垂無力的雙腿實在大煞風景,更别提他還是由一位侍女推着輪椅進來的。
玉宸隻看了他那雙腿一眼便很快地移開了視線,站起身介紹他身後的玉瞑,道:“長陵,這是我師弟。”
“仙道魁首之名如雷貫耳,今日終于得以一見了。”蕭長陵含笑颔首算是與玉瞑打了招呼,不過很快他又注意到了徐榕。
蕭長陵眉頭一皺,道:“這是......”
以蕭長陵的眼力自然知道徐榕是什麼情況,玉宸連聲斥道:“還不過來給蕭城主道歉?”
徐榕也是規規矩矩地走到蕭長陵面前,彎身說道:“城主大人,我錯了。”
玉宸趁着徐榕認錯,将夜裡之事和盤托出。
蕭長陵越聽越驚愕,等玉宸描述完,才歎了句,“師兄,你來之前應當與我說一聲的,這樣我也好幫點忙。”
“當時去得倉促,所以才沒有事先知會你。”玉宸道:“隻是我也沒想到我這師侄也摻和了進來,還望你見諒。”
蕭長陵默然盯着徐榕看了一會兒,徐榕被吓得臉色蒼白,竟是雙腿一軟在他面前直直跪了下去,道:“我知錯了,但我真的沒害死人啊,他們都送回家去了。”
良久,蕭長陵重重一歎,道:“算了,你起來吧。”
徐榕大喜過望,連聲保證自己永不再犯。
蕭長陵吩咐侍女去布了一桌飯菜,玉宸卻對那些珍馐無意,而是忙着追問蕭長陵,“你給我的信裡說你舊疾複發,現下如何了?”
“已無大礙。”蕭長陵道:“隻是這次舊疾複發的不是時候,不然也不會麻煩你了。”
“别說什麼麻煩。”玉宸道:“匡扶天下本也是我們仙門中人的責任。”
蕭長陵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擡起右手捂住了左手的手腕,頭上也是生出了許多的細汗。
“怎麼了?”玉宸擔憂道。
蕭長陵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才道:“無事,陳年舊疾了。”
玉宸還是放不下心,道:“不如你跟着我回宗門,讓賀長老好好瞧瞧你的傷,你當年被暗算時,不就是他救治的你嗎?”
當年蕭長陵被人下了黑手,逃竄之後又幸而在山道上碰到了路過的賀長老,這才撿了一條命回來。
提及賀長老,蕭長陵的眼底不禁浮現出幾抹感激之色,他笑了笑,道:“真的沒事,熬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反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玉宸皺眉道:“這麼久了,還是沒查到當初是誰要害你嗎?”
蕭長陵搖了搖頭,對上玉宸那緊鎖的眉頭,灑脫一笑,道:“無所謂了,你也說了都這麼久了,我也不想查了,我就想好好過完剩下的日子。你說你也是的,明明是我傷了兩條腿和一隻胳膊成了個廢人,怎麼到頭來還得我安慰你。”
玉宸沉默了一會兒,随後端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悶悶道:“蕭長陵,你變了很多。”
蕭長陵一怔,輕語道:“人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