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相瀾追了上去,道:“我還以為你會滅了林府滿門。”
謝扶道:“知道我為什麼放過那位夫人嗎?”
楚相瀾反問道:“這我怎麼會知道。”
他這句話換來的卻是謝扶的白眼和嫌棄。
被謝扶看得心中發毛,楚相瀾改口道:“那當然是因為小殿下心存善意,大人有大量。”
誰知,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謝扶眼裡的嫌棄之意更盛了。
楚相瀾意識到不對勁,這才堪堪止住了話頭。
謝扶道:“我放過她,是因為她也很可憐。”
楚相瀾道:“不至于吧,我看她穿金戴銀的。”
“并不是。”謝扶道:“其實她也是被拐來的。”
林府做的是人口買賣,這府中上下自然是免不了有人是這麼來的。
楚相瀾後頭的話被噎了回去。
謝扶該殺的人都殺了,至于其他人,他放他們一命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後面的那些事他更不可能去多管。
在林府的西院,那裡關着十幾個新拐進來的,這地方還是林家幺女的夫人帶着玉瞑找到的。
“這一批的都在這裡了。”她說:“至于其他人,賣到什麼地方的都有,怕是尋不回來了。”
玉瞑的幾縷劍氣挑開他們身上的繩索,那些人便一個個如蒙大赦地奪門而出。
直到這柴房裡的人都走盡了,楚月檀還是隐隐約約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哭聲。
那聲音很弱,若是不仔細去聽隻怕很容易就忽略了。
她停了腳步在屋内掃視了一圈,想尋到那聲音的來源。
“夫人,林府内真的沒有其他人了嗎?”楚月檀抓住那位夫人問道。
她先是疑惑而後又恍然,指着偏房道:“還有一位,隻不過......她是個瘋子,而且也不是最近被拐來的。”
楚月檀順着她指的方向走過去,道:“不是最近?你們一直關着她?”
“當然不是。”那夫人為難道:“她有些奇怪,仔細算起來她其實是十多年前被拐到這裡來的,她來的比我早,這些事情我還是聽老爺喝醉了跟我說的。”
“十多年前?”楚月檀道:“所以說林府做這個勾當做了十多年?”
隻能說謝扶滅門滅得不冤。
想想也是諷刺,前不久他們還幫着林府的人抓妖邪,如今看來,這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最像妖邪的就是他們。
那夫人羞愧道:“也不能這樣說,十多年前,林崤那家夥還沒有這麼大的家業。”
那時的雍城還有沒林家這樣的府邸。
林崤在十多年前遇上了一位姑娘,他們是街頭相遇連露水情緣都算不上,林崤那時隻是個一窮二白的書生。
而使得林崤棄文從商的,正是陳明珠。
和窮得叮當響的林崤不同,陳明珠服飾華貴腰間的錢袋子塞滿了金銀。
林崤當初走投無路,本來隻是想偷走陳明珠的錢袋子,可一看她那身打扮又起了另外一樁心思。林崤在跟蹤了陳明珠幾天之後幾乎是可以确定陳明珠就是一個從大戶人家裡頭偷跑出來的小姐。
林崤就這麼在雍城住下了,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接近陳明珠的機會。
那日陳明珠上山祈願,可惜天公不作美,一時之間大雨傾盆,陳明珠迫于無奈隻得在山上的廟宇中暫留。
可林崤卻覺得是老天幫忙,他就是在那一天走進了廟宇,并且迎面撞上了陳明珠。
遇到陳明珠之後,林崤誇下海口說自己以後定會一舉高中,同時對陳明珠許下了海誓山盟。
但任憑林崤說破了嘴,陳明珠依舊是不為所動。
自此林崤便由貪生出了恨。
他始終不明白,他都做出了那麼大的讓步了,甚至都能包容陳明珠肚子裡那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可陳明珠始終都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在雍城待了不過月餘的林崤很快就欠下了一筆巨債,林崤那時便開始悔恨當初自己為何沒有拿走陳明珠身上的錢袋。
不過陳明珠向來大意,很快,林崤就再次找到了機會,隻不過這一次,他不但拿走了那個錢袋,還把陳明珠賣到了一個商販手裡。這樣一來,他的債務還清了不說,還白白得了另外一筆财富。
更何況陳明珠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天上地下哪裡又有人能查到他的身上。
也是自此事開始,林崤嘗到了甜頭,十多年的聖賢書說丢就丢,從此在雍城安了家,也從此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林夫人一語落地,偏房的木門被撞得咯吱作響,楚月檀走過去将門拉開,一道披頭散發的身影慌張地撞開她朝林夫人的身後躲去。
“抱歉,她有些不正常,看到生人難免會害怕。”林夫人一邊向楚月檀和玉瞑緻歉,一邊安撫着身後的陳明珠。
楚月檀道:“夫人不是說陳小姐被林崤給賣到别處去了嗎?”
林夫人神色複雜道:“是被賣掉了不錯,但是就在前不久明珠小姐又自己跑回了雍城,我和林崤是在大街上撞見她的,明珠小姐一見到林崤就拽住他不放,林崤為了掩人耳目才把她帶了回來。”
看陳明珠這個瘋瘋癫癫的模樣,想要問出她家中所在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好在林夫人心中對她有愧,連忙說道:“可以将陳小姐暫時留在我身邊,我可以照顧她的。”
她知道以林府上下作的孽來看,自己說出的這番話是蒼白無力,于是又舉起手對天發下了誓言。
陳明珠不知道她在幹什麼,隻是癡癡地看着她,然後墊起腳一把握住林夫人的手。
可即使是林夫人發下了如此重的誓言,她發覺這仙門中二人的神色卻并未好轉。
楚月檀說出的第一句話既不是問林夫人也不是問陳明珠,而是對玉瞑道:“師尊,你還認得她嗎?”
玉瞑道:“認得。”
這一回輪到林夫人詫異了,“二位見過明珠?”
楚月檀道:“我在孤山村見過她。”
這是她與陳明珠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在孤山村她要帶走二丫時,從村民手中掙脫出來的那個披發女子。
楚月檀甚至記得當時的陳明珠看上去也是神智不清,她誰都認不得了,但她認得二丫,她說那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