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是承認了，但認不認沈卿卿卻是另一樁事。

仔細瞧堂下的這二位仙君，一個是外人眼中的高嶺之花高坐神壇，一位是碧竹入林玉樹臨風，可現下一看，不過爾爾。

再看面如死灰仍舊死不悔改的蕭城主，往日裡他是寒面銀槍天姿卓絕，現下可真是應了那茶館看客的一句“堂前朽木”。

蕭長陵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雍城的事非同小可，翌日午時玉宸就将信件傳回了玄霄宗。

至于對蕭長陵的處置......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一是他把人都放了回去，借命之術也解了個幹淨，盤算下來倒是沒人真的搭上了性命。二是，蕭長陵有一點說的不錯，雍城繁華始于他。

因此玄霄宗的那幾位長老和玉宸一緻決定将蕭長陵終身鎮壓在城主府中，并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

城主府的四面高牆皆被設了陣法，蕭長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眯着眼往穹頂瞧去。

“不殺我啊……”保了一條命的蕭長陵全然無一絲喜悅，聽他那意思仿佛還有些遺憾。

也許對蕭長陵來說，這樣的活法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陣法是沈淮布下的，他離去前聽蕭長陵道：“早知如此，還不如和周栖梧一樣早早死了算了，也好博個天下美名。”

沈淮的步子略微一頓，終究還是沒回頭，隻給蕭長陵留下一句，“餘生保重。”

他一走出城主府就看到了玉宸。

玉宸也不是空手來的，他手旁還牽着沈卿卿，他無奈道：“其他的孩子都送回去了，就剩下她一直在哭，該怎麼樣你自己決定吧。”

沈卿卿被玉宸牽着時還有些畏怯，因為她不認識玉宸，可她認得沈淮。

她一見了沈淮，抽了抽鼻子硬是止住了哭聲仰頭一笑，跑過去抱住沈淮，怎麼都不肯松手。

沈淮歎了口氣，彎腰抱起沈卿卿朝一家客棧的方向走去。

在街上，沈淮很是不巧地又遇到了楚月檀和玉瞑。楚月檀手邊扶着一個女子，玉瞑則是在不遠處和一個人交談着。

還是沈卿卿先瞧見了她，沖她揮手叫道：“楚姐姐。”

“哦，是卿卿啊。”楚月檀道。

看來蕭長陵知道沈卿卿的身份之後也沒對她下手，其他孩子都是面黃肌瘦魂不守舍的，唯獨沈卿卿還是珠圓玉潤，一看就知道是好好養着的。

“楚姐姐，二丫呢。”沈卿卿那雙眼珠子不停地轉悠着，可就是沒找到二丫的蹤迹。

楚月檀道：“二丫不在，但這是她的阿娘。”

她稍稍側了側身，将身後躲着的陳明珠露了半張臉出來。

林夫人這幾天沒少照料她，幫着陳明珠把臉洗幹淨了不說還給她換了身新衣裳。

也是這時，不遠處的玉瞑走了過來，道：“阿楚，打聽明白了，這位先生說他認得陳小姐。”

衆人這才看向玉瞑帶過來的那人。

楚月檀和玉瞑今日帶着陳明珠上街，想帶她故地重遊看她能不能想起什麼來。

陳明珠不争氣還是老樣子，但意外之喜是他們在街上遇到了一位老管家。

老管家就是玉瞑身旁的這位了，他向衆人做了一個揖，道：“我是京都侯府中的人，明珠小姐是侯爺的小女兒，這麼多年了，我們都以為明珠小姐已經......沒想到啊，還能在這裡碰見。”

他擡手抹去眼角的淚花，看了陳明珠好幾眼，道：“明珠小姐。”

陳明珠還是躲在楚月檀的背後，老管家道：“明珠小姐，你當年在院裡種下的那棵海棠樹都開了好幾次花了。”

“海棠？”陳明珠讷讷地走向老管家，不一會兒又笑了起來，道：“珠珠喜歡海棠花。”

“是啊是啊，是二小姐最喜歡的。”管家老淚縱橫。

陳明珠道：“珠珠喜歡，珠珠也喜歡。”

老管家沒能聽懂這句話，但是楚月檀卻聽懂了，她記得陳明珠在孤山村說過，二丫是有名字的，她給二丫起的名字叫做藏珠。

玉瞑拽住了老管家，問道：“等等，你剛才說京都侯府，還姓陳，那陳阿容是......”

老管家堪堪收回去的淚花又湧了出來，道：“阿容小姐是侯爺的大女兒，與明珠小姐是親姐妹啊，可憐侯府人丁稀少，就隻有兩位小姐，可惜阿容小姐年紀輕輕地就沒了，明珠小姐又......”

玉瞑神色一變，陳阿容是周栖梧的妻子，他沒想到原來陳明珠居然是她的親妹妹。

老管家哭道：“當初明珠小姐離家，我們遍尋不得，姑爺就說他去幫忙找，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明珠小姐沒找到不說，姑爺也沒了音信。”

梧桐村和雍城其實離得不遠，當年若是周栖梧走出了那個地方，也許下一步就會來雍城了，畢竟他和蕭長陵交情不錯，有機會總是要來見見的。

也就是說，當初周栖梧差一點就要找到陳明珠了。

念及此處，楚月檀不解道：“當年陳小姐為何要突然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