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城堡?一望無際的花園?
倒不是說蘭迪現在要責怪布魯斯沒有事先說明清楚,平心而論,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有六到七成該是蘭迪自己的錯。
但,驚吓就在那兒,蘭迪很難冷靜。
“知道嗎?我決定我全都不在乎,你們有錢人就是瘋狂,我會把這都當成你們的尋常拉基*。”蘭迪斷然道,在嬉笑聲越發接近的同時、感到頭暈目眩──等等,這不是驚吓,是饑餓和低血糖。
“你還好嗎?”迪克關切問道。
蘭迪扶着前額,“我好餓。”
幾乎是下一秒,一塊糖果被送到她嘴唇旁邊。
“謝謝。”蘭迪含糊不清地道歉,咬着紙質的糖果棍子,驚喜地發現這是她最喜歡的可可口味。
布魯斯是給她糖果的人,他也輕輕抱了她一下。
蘭迪将其視為精神安慰之舉,隻是不知何故,布魯斯的擁抱動作忽然就沒了在市政廳時的流暢。
“為什麼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一個聲音敦厚,聽上去年紀約莫高中的年輕男生問。
“嗯,因為我抄快捷方式。”迪克聲稱。
“胡扯,肯定是他超速。瞧見了嗎?他開的是可是警車,有誰敢擋他的道?”另一個帶煙嗓的聲音反駁道,音量比前二者更大些。
“證據是尤莉暈車。”新的聲音為前者背書。
“尤──她才沒有暈車!那是餓的,餓的!”迪克跳腳,轉而向蘭迪求助,“尤莉,告訴他們、你沒有暈車。”
“嗯。”蘭迪機智地說。
當然,她想趁機抱怨迪克堪稱出神入化的車技,但一方面,她目前拿不準當衆嚴重傷害迪克的感情和自尊是否明智,另一方面,她很餓,餓到無法思考隻想亂發脾氣的程度。
迪克大喊大叫起來,其他蘭迪還不認識的人(孩子們,大寫粗體斜線,某個聲音從腦海深處提醒她)則嘲笑迪克,出于鬧着玩或不那麼惡意的惡意。
布魯斯再次長長歎了口氣。
“你還好嗎?”他低頭問她。在短暫觀察她的臉色後,布魯斯決定,“我要帶你去廚房。阿爾弗會樂意為你先做些小點心。”
所以。
開車來市政廳後門接他們逃跑的,是大兒子,迪克。
在他們一抵達莊園就出門迎接的,分别是杜克、傑森和提姆,這三個名字前不久才由布魯斯之口告知蘭迪,分别是不知何故起因顯得可疑的被監護人、二兒子和三兒子。
蘭迪一邊咀嚼布魯斯的老管家、阿爾弗雷德為她做的甜雞蛋卷佐西紅柿,一邊在腦海中咀嚼這些新知識,試圖盡快消化龐大的信息量。
她沒有成功。
公平地說,當人們遇上死機,至少得試着重啟,重啟通常有用。
但蘭迪現在能重啟嗎?重啟等于開始一個全新的‘今天’,不巧的是,盡管經曆各種各樣的波折和嚴重超額的精神刺激,蘭迪還挺喜歡她的今天,不想太快重啟,她還沒享受夠。
蘭迪繼續吞咽,期間機械地拿起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橙汁灌兩口。
阿爾弗雷德站在不遠處,手臂上挂着白毛巾,似乎在搖頭歎氣。
“我必須得為布魯斯老爺欠缺考慮的行為向您緻歉,他時不時會忘記人們需要正常進食和睡眠。”阿爾弗雷德說,“您需要更多橙汁或來點草莓可可酸奶嗎?”
蘭迪回過神,微笑婉拒。“哦不,不必麻煩,先這些就足夠了。”
畢竟,現在五點多,剛剛聽說晚餐是六點,她最好别繼續打亂廚房的備菜時間。
阿爾弗雷德有明顯的倫敦口音、和一切老派紳士該有的舉止,給蘭迪一種置身唐頓莊園的錯覺。這也讓她想起她的貓,今早出門前她才漫無邊際地假想過阿爾弗雷德這個名字應該是個英國特工,退休後在城堡工作,替不幸英年早逝的主人養育叛逆的小少爺……呃。
怎麼好像有點巧。
蘭迪将目光轉盤子裡的雞蛋卷,臉上有微笑,内心有問号。
總之,思路回到布魯斯的孩子們。
首先,黑頭發和藍眼睛是這裡顯著的共通特征,尤其後者是隐性基因,要生出一窩藍眼睛孩子,那可不容易。
同時,年齡差距和五官差距也不容忽視──
從迪克眉眼之間隐約可辨的東歐特征、和他的橄榄色皮膚(順便說,他的那聲“媽咪”仍叫蘭迪惡寒),到傑森卷曲的黑發、臉頰上的雀斑和拉美風情的、棱角分明的下巴,再到提姆典型高加索的瓷娃娃般的精緻,這A點到B點到C點的差距未免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