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他不會讓她再遇險。這安王,他遲早會替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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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夏季,上京城内都很平靜。夏衫褪去,秋裝上身,讓哥兒轉眼就六個月了。雖是早産兒,但有太醫乳母盡心照料着,身子比一般嬰兒都健壯圓潤,又正是對什麼好奇的時候,常常鬧着要出門。
任蘭嘉的體格抱不動他也折騰不過他,久而久之,讓哥兒反倒更粘陳朝。因為陳朝高大,抱着他在府裡随他心意到處走,怎麼也不會累。
父子倆感情極速升溫,任蘭嘉甚至瞧出了一絲慈父多敗兒的苗頭。直到讓哥兒不小心抓了她的發。
嬰兒哪裡懂得輕重,坐在任蘭嘉懷裡小手随意揮動着,看着任蘭嘉垂落下的頭發,覺着好玩便抓了一縷。小手一揮一扯,險些把任蘭嘉眼淚都扯出來。
陳朝坐在一側,徑直黑了臉。掰開讓哥兒的手把任蘭嘉的頭發解救出來後就直接訓斥了他,陰沉的臉和嚴肅的語氣直接吓到了讓哥兒。讓哥兒哇一聲嚎啕大哭。張開雙手就要陳朝抱,試圖和他撒嬌。
但陳朝有意讓讓哥兒長教訓,非但不抱他還繼續訓斥他。父子倆一個哭,一個黑臉,弄的夾在中間的任蘭嘉十分無奈。
觀海踏進正房時,看到的就是一家三口熱熱鬧鬧的場景。他頓住腳步。
昔日那個冷清古佛青燈的少女如今有了夫君,有了孩子,重新有了一個小家。
觀海高大,很快任蘭嘉就注意到了他。她眼眸一亮,再也顧不得懷裡的讓哥兒,也顧不得他們父子倆未完的小矛盾。把讓哥兒徑直塞到陳朝懷裡就起了身。
“觀海,你回來了。”
任蘭嘉此時的驚喜不做任何僞裝,因為她真不知道觀海要回來。
觀海眼看着她疾步走來,走到他面前時,雙手微微張開。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什麼,頓住了。
觀海微微一笑,他知道。她想抱他,但是現在不合适。
“郡主,我回來了。”
觀海不是不想早日回京,隻是他的傷太重。幾度瀕臨死亡,一隻腿險些也保不住,還好曾老及時趕到。
任蘭嘉站在離觀海幾步距離外。
“回來就好。”
短短四字,蘊含了許多。
陳朝此時也抱着哭哭啼啼的讓哥兒走來,陌生的面龐很快吸引了讓哥兒的注意。
陳朝走到任蘭嘉身側站定,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對立而站,觀海對着陳朝微微颔首。
“王爺。”
陳朝點點頭:“我帶他出去走走。”
陳朝把空間留給了任蘭嘉和觀海,這半年,他也從她知道了一些她和觀海的過往,他也知道。觀海對她而言,不隻是一個侍衛,更不是一個下人。
陳朝抱着讓哥兒走了,觀海的視線一直落在讓哥兒身上,直到陳朝抱着讓哥兒消失在他視線裡他才收回眼神。
“小世子長的更像郡主。”
任蘭嘉淡淡一笑,這半年的擔憂在見到他安然無恙站在她眼前時終于放下了。
“你食言了,你說過在我生産前你會回來的。”
觀海垂下眼眸,應道:“對不起。是我心切了。”
明知道前路可能有安王設下的陷阱,但眼看着安王就要逃脫他的追捕,他顧不得許多,還是毅然而然追了上去。
任蘭嘉眼眶微微泛紅:“回來就好。”
陳朝抱着讓哥兒回來的時候,任蘭嘉和觀海對立而坐在說着話,讓哥兒此時已經不哭了,咿咿呀呀又開始揮弄他的小手。
看到陳朝進來,觀海就起身立在一側。
陳朝把讓哥兒遞給了任蘭嘉。
“我有些公務要處理,午膳就不回來用了。”
随後他淡淡掃了一眼觀海:“你也随我去前院吧。”
觀海垂頭:“是,王爺。”
陳朝要帶觀海走,而讓哥兒眼看着父親要走,變得急躁。哼哼唧唧在任蘭嘉懷裡掙紮着要父親。
看着小小的人兒,但在人身上使勁蹬時,極疼。陳朝聽到任蘭嘉一聲痛呼,倏然轉身,盯着讓哥兒。
讓哥兒看不懂眼色,他隻知道本轉身要走的父親又轉頭了,所以他蹬得更起勁了。
陳朝沉了眉眼,愠聲道:“我帶他去書房。”
這些時日,陳朝去書房處理公務時偶爾會帶讓哥兒去書房,但都是父慈子孝的溫馨場景。哪似眼下這般,方才父子倆才鬧過一場,這會讓哥兒鬧騰開,陳朝又明顯存了氣,讓哥兒交給陳朝隻怕讨不到好。
任蘭嘉側目看向觀海:“夫君,要不讓觀海抱吧。你抱了這麼久,也累了。”
這明顯護犢子的樣子,陳朝哪能看不出來。但他到底沒再說什麼,點了頭。
任蘭嘉松了一口氣,觀海大步走到任蘭嘉面前,朝讓哥兒張開了手。讓哥兒在書房時,也時常會見到徐弘任和郎幾人,所以對陌生男人也沒什麼抵觸心理,而且像這般年紀的,最能感知到人的善惡。他能感覺到眼前人身上的溫和氣息。
讓哥兒乖乖張開了手,觀海眉眼一動小心翼翼把他抱在了懷裡。
讓哥兒窩在觀海懷裡,眼看着離父親越來越近,就撲騰着想往父親懷裡撲。但陳朝隻是橫了他一眼,率先轉了身。
被父親無視的讓哥兒委屈極了,癟了嘴就想哭。觀海拍着他的背脊,低聲哄他,然後跟在陳朝身後也出了門。
任蘭嘉看着他們的背影,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