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弘要出京了,曾經風頭無兩的金吾衛大将軍在一夜之間被撤了職,轉眼就要被流放到了偏遠的幽州帶兵。雖然還是将軍一職,但這分量可完全不一樣。
有人說,徐弘是倒黴。也有人說,徐弘是命好。
畢竟,這麼大的事,治他一個失察或者失職,别說官職了,說不定還要定罪。如今外派帶兵已是極好的結果了。這攝政王一回京就把他派出去,也是擺明了要袒護他。
徐弘出京的那日,空中飄着細雨。魏棕和陳朝一起送的。徐弘騎在高頭大馬上,滿臉青茬,魏棕騎在馬上靠近他身邊時,隐約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看到徐弘這般模樣,魏棕心裡也不好受。陳朝也蹙着眉。
陳朝:“等事了了,我再調你進京。”
在陳朝沒看到的角度,徐弘抓着缰繩的手都已經發白。他控着馬,遙遙與隐在人群中的那雙眼眸對視。她的話猶在耳邊。
“徐弘,你走吧。别再進京了。郡主和王爺的事,别試圖插手。我的命,留給你。我幫郡主找到安王殺了他之後,就把這條命給你。你不應,那我隻有殺了你。我不會再手軟了,除非你先殺了我。”
她的聲音粗粝,話語也紮進了徐弘的心。
徐弘收回視線,抹了一把臉,嬉笑了一聲。
“我不想再進京了。我啊,還是适合在軍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多暢快。你們有空就來邊關找我。這上京城啊,我是不會再回來了。”
看似灑脫的話語,魏棕和陳朝卻聽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徐弘沒有讓陳朝和魏棕送他出城,到城門時,徐弘伸手拍了拍陳朝的肩,對他說了一句:“對不住了。别怪我。”
說罷,徐弘便踢了踢馬肚,帶着親衛頭都不回就策馬出了城。
陳朝肩頭的觸感尤在,魏棕皺着眉。
“他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和你說對不住。太尉府出事,本也不是他錯啊。”
徐弘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城門處,陳朝收回眼神。
“走,去刑部。”
自太尉府出事後,上京城城門緊閉。這幾日上京城中上下也被禁軍還有刑部的人翻了個底朝天。而京兆衙門衙役所說的那群山匪還真被禁軍搜出來了。
刑部尚書是太尉一手提拔上來的門生,而太尉府失火一案在陳朝的囑意下也由刑部正式全面接管。
而自那群山匪被抓住送進了刑部大牢後,大牢裡的慘叫聲就沒停過。
魏棕進了一趟刑部大牢再出來時,臉色頗為難看。
“這丘林,下手太狠了吧。這哪是審問,這是要屈打成招啊。”
魏棕的話,陳朝并沒有回應。自徐弘走後,他就很沉默。出了刑部府衙,青雲已經在等着了。見到青雲,陳朝蹙着眉。
“你怎麼在這。”
青雲從車架上跳了下來,汕笑着臉就湊到陳朝面前。他先是和魏棕問了安,然後才回答。
“王妃讓小的來接您。這幾日,您早出晚歸的,小世子未見到您,都想您了。”
一旁的魏棕露出豔羨的表情,同時調侃道。
“什麼小世子,隻怕是二妹妹想你了吧。這時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刑部這,我會盯着的。”
讓哥兒才不過幾個月,壓根不記事。從陳朝出京那日算起,父子倆也有十餘日未曾見到面了。如今陳朝邁進正房,讓哥兒歪着腦袋,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思考這人是誰。
往日陳朝下朝回府,讓哥兒都會蹬着小腳鬧騰着要他抱,如今安安靜靜盯着他看,陳朝怎能不知道,自己兒子這是不認他了。
想起魏棕所言,陳朝把視線落在了笑意盈盈朝他走來的人身上。
“夫君回來了?餓了吧。素念,擺膳吧。”
有些生分了的父子倆,用一頓晚膳的時間就又親熱了起來。這一親熱,該到了就寝的時候,讓哥兒還窩在陳朝懷裡不肯撒手。最後是乳母費了許多功夫才把開始揉眼睛的讓哥兒哄走的。
兒子走了,陳朝準備去沐浴,剛脫下外袍,他的腰就被從人從背後環住。抱着他的人身上還帶着沐浴過的香氣,随着那雙細嫩的手臂一起,繞住了陳朝。
她的臉貼着他的背脊,陳朝見不到人。隻聽到她略顯委屈的音調。
“夫君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不肯把醫女給徐将軍。”
陳朝歎口氣,轉過身子。
“你怎會這麼想。”
任蘭嘉垂着頭。
“你這幾日,都深夜才回府。今日,若不是我讓青雲去接你。你隻怕又要深夜才歸。不是在惱我是什麼?”
什麼他惱她,隻怕是她惱他這幾夜晚歸吧。
陳朝露出無奈的神情,把她擁進懷裡。
“那不過小事,我怎會因為那種事惱你。”
順勢靠在他胸膛上的任蘭嘉嗡聲道:“我問過的,她不想跟徐将軍走。若不然,我會給她身契讓她随徐将軍走的。”
見她還在糾結這事,陳朝就知道,她這是較真了。這幾日,他被朝事纏繞,早就把這事抛之腦後了。
“我真的未把這事放心上。你的人,自然是由你處置。我隻是順嘴替徐弘一問罷了。”
“可是,夫君那夜是冷着臉走的。”
陳朝一頓,原來矛頭出在這。他輕笑一聲。
“我并未冷臉,隻是心中在想着朝事顯得嚴肅了一些。”
陳朝頭一回在這種事上為自己辯解。也頭一回覺得怎麼都辯解不清。于是,他幹脆用行動證明。
将人攔腰抱起,懷裡的人驚呼一聲:“夫君,你還未曾沐浴呢。”
陳朝輕笑一聲:“嫌棄我了?”
他自是沐浴過的,方才在刑部沾染了不少血。進府後,他頭一件事就是在前院沐浴,換了衣裳,這才進的正院。
任蘭嘉把頭埋進他懷裡。
“我怎會嫌棄夫君。”
陳朝将人輕輕放在榻上。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