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澈着急道:“但是父皇!”
“好了!”皇帝的精氣神光是坐在這裡都無法支撐了,輕喝一聲打斷花澈的話,道:“澈兒,你尚年輕,思考事情的方式過于簡單,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丞相所說,确有道理,就按照他說的來,先靜觀其變吧!”
丞相躬身行禮道:“陛下英明。”
出門的時候對花澈道:“公主放心,我瞧雨勢漸弱,應該會往好轉的方向走了。”
花澈面上憂慮難掩,無暇理會丞相,思考半晌,轉而回去安排屬下在宮中盡可能的尋找到更多治療腐傷灼傷的藥品。再交到雪名手裡,讓她送出給城外受災的百姓。
城門大開,骁雪騎的将士們手持金傘從門道裡走出。門前沒有遮擋,他們無法像尋常受災時那樣将補給之物一個個地交由到每個人的手上。
于是便隻将手中裝滿藥瓶的匣子依次排放在城門前的地上。
為首首領向人群中大喊告知藥品補給之事,吸引到衆多人側目。
雪名站在隊伍中間看着眼前受災的人們,眉頭皺起,臉上憂色難掩,卻忽而視線一轉。
令她無法不注意到的,是最靠近城門,最前排的一個男子。
他已經被蝕雨腐蝕的面目全非,但尚還活着,衣衫破漏,軀體腐肉外翻。
聽到将士的呼喊,他的注意力僅僅在那藥匣上停留了一秒,便視線轉向城門。
此時,分發藥匣的士兵都已列好隊幾乎盡數歸于門道,皇宮城門也開始緩緩關閉。
那面目全非的男子忽而邁開步子,以一種不要命的勢頭朝城門狂奔而來!
他的衣物和皮膚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眼球也被刺激的充血無比。如今在将士們眼中看來就好像一頭外形惡心恐怖的野獸橫沖直撞地朝他們襲來。
一将士下意識上前阻撓,未料那人瀕死之際力氣大得非常,拽着那将士一掄甩出,登時暴露摔在城門外沒有頂棚遮擋的地上,蝕雨澆在他的臉上,霎時皮灼肉爛,捂着臉發出凄慘尖利的叫聲。
那人并不說話,隻一心往城裡闖,另一将士首領持槍再度攻上阻擋。二人相抗途中,首領的手不小心抓住了那人手臂上裸露出的大片腐肉傷口。
雙方瞬間都是呲牙裂嘴,一個是因為傷口被戳而痛,另一個則是被腐肉上的腐液侵蝕到了手指,灼痛無比。
非一般的疼痛激怒了将士,他忍着左手的痛,右臂發力,一揮手中長槍,槍光一閃。
雪名大喊道:“不要!”
終是晚了。
尖銳長槍刹那間就已貫穿了那面目全非之人的身軀,他這下,也終于停下了腳步。
口中鮮血噴濺而出,目眦盡裂,喉嚨間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人們這才意識到,不是他奔跑之時不想大喊,而是他的咽喉早已被蝕雨侵蝕熏染的聲帶受損。
然而,此時此刻,他還是從喉嚨間擠出了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救......救救我.....讓我進去吧!”
下一秒他便垂下了頭,身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顫顫巍巍地仍在向城門之内爬,但隻苟延殘喘地爬了三步,就徹底聲息全消。
那殺了人的将士登時面色慌亂,瞳仁顫抖,雙手無措的亂擺,整個人已經懵了。
餘光瞥見不遠之處一片黑壓壓,衆将士擡頭,這才發現,災民們都在看着這裡,都在看着,眼前這人,喪命時的慘狀。
他隻是,想求生而已......
蝕雨仍在城中淅瀝不止,所到之處盡是一派凄楚慘戚,人們衣衫不整,千瘡百孔。
終于,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之中喊了一句:“我再也受不了了!”
隻要有第一人回應,那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緊接着,便是一群,一城。
他們一齊瘋狂地向城門處狂奔而來,面對猶如排山倒海之勢的人群,不知何時出現在城樓上的丞相大喊道:“快關城門!”
城樓下的将士們立刻有了反應,一齊發力,拉拽繩索。
門關上的那一刻,雪名從縫隙間看到了暴起百姓們的臉。
那臉上,有猙獰,有憤怒,有恨意,有痛苦,有悲傷。
她知道,事情再也不受她們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