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裡的哥哥,從小時候短暫的兄友弟恭過一算時間之後就變的很奇怪,一度是京城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娶了妻後又突然變得神秘起來。
轉向妍娘,已經是一團紅霞暈于臉上。
從來到軍營之後便少見賀雲州,有了小戚的陪伴倒也不算孤獨。
可明明這樣的日子曾有很多,在神域,有時是積年累月的不相見,她也少有像現在這樣期待着一個人的出現。
他現在在何處呢?是否為局勢的緊迫而感到苦惱呢?
思及此,妍娘隻覺得眼眶熱熱的,千斤重的一個詞在口中呼之欲出。
思念,原是如此。
她胡思亂想,手上的針戳進指尖,很快便洇出一顆圓潤的小血珠來。她心虛的用潔淨的手絹擦拭,以防染到了手上那塊繡了一半的繡品上。
“嫂嫂?”賀成溪手上的小戚跑來,舔舐着她的傷口。
妍娘回神,本就軟糯的性子此刻更顯的溫順,“傳訊的法術,你能教我嗎?”
“你要給大哥傳訊嗎?”賀成溪一臉驚喜,他本以為這個嫂嫂應該受不了大哥的,沒想到竟真的像恩愛夫妻一般。
“當然可以。”
他翻手結印,将每一個細節展示給妍娘。
“大哥說你會一點法術,應當學的很快的。”
真氣由體内彙聚于指尖,透出一點透明的胭脂紅色,艱難得不比上午爬毛毛蟲的士兵強。終于它抖動一下,好像要鑽出什麼東西來。
妍娘瞪大眼睛,覺得總不至于是什麼毛毛蟲蚯蚓之類的東西。
胭脂紅的術法凝成實體,顔色變得越發淡薄起來,逐漸透明,還沒來得及看出那是一個什麼東西就消失在空氣中。
賀成溪隻得安慰兩句,而後便回主帳處理軍中事物。
她又試了幾次,每次結果都差不多,書法在空中消失,“啵”的一聲便無影無蹤。
神域中。
賀雲州回到了平時打坐修行的地方,隻是月餘無人,即使是沒有塵埃,竟也顯得有幾分寂寥。妍娘住的屋子,離他的居所并不算遠,隐約能看見她用來解悶系在圓窗上的風鈴。
神域無風,但他總能聽見那風鈴時常清脆響一聲又寂滅。
他從未回頭看一眼,此時卻能想象出她偷偷撥弄又心虛的用手握住風鈴,應當是一副小把戲終于得償所願的歡欣模樣。
賀雲州踏上駐道台,兩日之間需要将陣法補齊,可其中最艱難的一步便是與先神的陣法取得聯系。
他嘗試了許久,都以失敗告終,團于掌中的清氣逐漸散去。
若是找不到修補之術,那人間怎麼辦。正當困惑之際,蒲團後側傳來一陣馨香,月白色的神服之上漸漸生出一朵兩朵胭脂色的茶花來。
是妍娘的傳訊。
一般的傳訊都會在空中留下印記,或是紙鶴或是蝴蝶,少有這樣直接在目的地直接開出花兒來的。
幾朵小花兒,将他的眼神從凝于半空中破漏的術法吸引開,如一陣清風般讓錯亂的人多了些慰藉。
搖曳的花瓣綻開,漏出内裡蟲子亂爬似的字樣,一看就是新學不久的。
他細細看去,金粉小字忸怩。
“念。”
是念字,沒有過多的贅述,可他腦海裡第一個跳出來的詞便是思念。
待他認出這個金色的字來,那幾朵花兒顫顫合起來,将主人含羞的姿态拟了個十成十。
花瓣逐漸透明卻粘附在他的外袍上,生出同樣透明的根系,順着滿繡的神明吉服蔓延到他的指尖。
化作兩縷靈力,一道入了他額上的朱砂神印中,一道直至空中漂浮着的尚且破碎的法陣。
靈台之内一片清明,用先神的血脈做敲門磚來了解來自于同一個身體設下的法陣,一切都迎刃而解。以花為媒,元神觸到那些破漏之處,一一修複。
賀雲州來不及想其他,及時凝聚神界清氣補全結界。那是一張金色的大網一般的咒法,隻需在妖界邊境往舊的結界上一放,便算功成。
吉服上的花瓣欲落,他伸手去接,不等觸手便消散在空中。
接受妍娘至今已有一萬零一百二十一載,而相識卻遠遠不止。在飛升之時,他便記得這個跟在先神身邊的姑娘。
那時神域不算清冷,先神為女相,又帶着個小姑娘,便用術法幻出一片仙境來。
初見時,那是一片藤蘿花,如瀑般的紫花垂落,他沒等來辨道的先神,等來了一個垂髻的姑娘。